也不知蔡立是否看穿了其他人的心思,反正他义无反顾地大踏步朝着城头走去。
其他人也紧紧跟上,个个重新挺起了胸膛,满脸大义凛然之气。
数人登上城头后,放眼望去,城下十二骑手持兵器,杀气腾腾的等在城外。
他们的服装、马匹并不整齐,而且其中还有几匹不是战马,很明显是抢来的。
但他们脸上的狠厉,却足以说明他们都是杀伐果断之人。
看到城墙上出现的身影后,十二骑中最为魁梧的大汉,抬手指向城楼。
“来人可是郡守蔡大人?”
他没有称使君,而是直接称郡守,说明他出身草莽,并不知使君才是对太守、刺史和州牧的尊称。
蔡立向前一步,沉稳答道:“本官正是蔡立。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见过蔡太守!”壮汉把手中长刀挂在马上,随意地拱了拱手。“本人管亥,黄巾青州渠帅。因没人给吾举办及冠礼,所以也没有字,直呼我名便好。”
“壮士管姓,是否与东莱管氏……”谢方问道。
听到黄巾渠帅姓管,又都在青州,很自然就会联想到东莱管氏。
谁知道,功曹话未说完,就被管亥直接打断。“各位大人不要乱联系。虽然都姓管,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但自我懂事便父母双亡,是乡人告知我姓管。东莱管氏可是世家大族,怎么会和我这个没人管没人问的孤魂野鬼扯上关系?本人不敢高攀。”
这话说得就很透彻了。
本是孤儿,乡人告知才知本姓。如若和东莱管氏同族,怎会有如此悲惨经历?
自称“孤魂野鬼”和“高攀不起”,自是对东莱管氏不屑一顾。
蔡立等众人对望了一眼,都心领神会。
乡人告知,或许是“官”、“冠”,甚至还可能是“郭”,毕竟存在谐音的可能,谁说就一定是“管”了?可见,此人与东莱管氏确实没有关系。
蔡立清了下嗓子,对着城下叫道:“管壮士,我们言归正传。据下人传报,说壮士此来,是为了与郡府议和?”
“没错。我们都是活不下去的人,谁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听谁的。只是不知郡守大人以及郡府的各位老爷,是否有意让我们能活下去。”管亥也是直言不讳,言语中,似乎对官府之人,根本就不看好。
“管壮士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蔡立好整以暇。
“哈哈哈哈——”管亥一阵狂笑,笑得城上众人不明所以。
不过,城上诸人也知道,他们现在还可以安然站在城头,是因为黄巾叛贼的大队人马没到。
明天黄巾大队一马一到,黄县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所以,哪怕管亥如此放肆,也没有人敢出声。
强势一方提出和谈,还是不要激怒对方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半晌,管亥才收住笑声,鄙夷地看着城上诸人。“你们可真是官老爷,从来不食人间烟火。条件我不是已经提出了吗?就一个条件:让我们活下去。”
“可我们并没说要杀掉你们呀。”郡丞有些委屈。
你们投降,我们接受,而且绝对不杀你们,还要我们怎么样?
管亥静静地盯着郡丞,看得郡丞内心有些发毛。“官府不杀我们,我们就能活下去吗?你也是郡府高官,竟然不知道人要活下去,都需要什么吗?”管亥讥诮地问道。
郡丞尴尬不已。
人要活下去,除没有主动伤害之外,当然还需要衣食。
之前成公子的推断,至此全部验证。
“可你们不是已经抢了很多钱粮吗?”督邮觉得对方有点不讲理。
“你难道不知道粮食有吃光的一天?请问这位官老爷,我们粮食吃完之后,是不是得重新造反,好抢更多的粮食?还是干脆就等着饿死?”
这次开口的不是管亥,而是他旁边的一个壮汉。从表情上看,管亥已经不想开口了,看城头上的众人,犹如看白痴一样。
督邮也尴尬了。
他之所以这样问,还是为自己身后的家族着想,看能否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机会,至少还可以斡旋一番。
谁知道对方直接出言讥讽,更是没给他一点台阶下。
可见,之前蔡成在郡府中所判断是多么正确。
对方就是想活下去。劫掠大户,仅仅是保证当前不被饿死。而要活得更久,则需要有土地。
“你们是要土地?”蔡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官府可以不给我们土地,只要每年供给我们足够的钱粮,那也行。”又一马上汉子开口,讥诮的语气更甚。
“我不是这个意思。”蔡立比督邮还尴尬,马上解释道:“我是说,郡府虽然有土地,但都是荒地,并没有开垦好的田亩。”
“哈哈哈哈——”这回是十二骑同时放声大笑。
笑完之后,一个汉子才高声说道:“那是你们郡府的事情。如果你们不能让那些大户交出土地,那我们就去抢。之前我们没有杀人,并不是我们不会杀人。也许那些大户也许会大发慈悲,分给我们一些土地呢?。”
话中的威胁和讥讽之意,非常明显。
那些大户是善人吗?
如果他们是善人,怎么可能拥有东莱七成的土地?
偶尔的施粥布善,只不过是为了一些名声。
城上,包括蔡立、蔡正在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蔡成身上。
不服不行。结果证明,蔡成的分析,完全正确。蔡成年纪虽小,却已经把黄巾叛贼的心思给摸得透透的。
郡丞、督邮两人看了看蔡成之后,又看向蔡立。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这还得让蔡成拿主意呀。
蔡成不负众望,城上响起了他那稚嫩的声音:“那得给官府与大户商议的时间吧?你们知道,郡府连兵都养不起,那些大户根本不听郡府的。所以,郡府只能召集那些大户前来。至于他们是否愿意来,来了之后和你们谈的怎么样,都不是郡府能够决定的。”
蔡立、郡丞两人眼睛都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