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赶路，铃兰带着寒羽两人的棺木到盛京时，太子凤舒钺携百官在城门口相迎。
移步到棺木旁，坚强许久的人在见到自己皇姐的棺木时红了眼，微抬衣袖擦去眼尾的泪花，声音梗在喉咙，苦涩又破碎“皇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让你在南月待了那么久”
他不曾想过那次在国师墓前皇姐对她的嘱咐，竟是他们最后相见，噩耗连连传来，作为弟弟，他连前去南月的权利都没有。
来人想要让凤梓钺走到前面去被他瞪了一眼“今日孤只是来接姐姐回家的弟弟，并非太子”
扫了一眼往前几步的人，话中意味难明“谁敢拦着孤？”
“…..”想要来劝凤舒钺走到前面的人当即歇了心思。
他们可没忘记，太子可是当今陛下亲自教养的，手段气性可不输当今陛下。
一个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就跟在凤舒钺的后面，太子重情谊自然是好事情。
两旁的百姓跟着不自觉的静了下来，翘首望向在队伍中的棺木。
他们见过他们北祁国尊贵的长公主和亲时的盛大，也没几年，回来了却是连遗体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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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阳光越过云层洒向大地，折射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框，驱散开了殿内的黑暗。
檀木桌上的青铜香炉升起了袅袅药香，缭绕在殿内
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
本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哀乐，摇了摇头想要把涌上来的迷糊睡意压下去。
“崔贤”干涸嘶哑的声音让崔贤惊喜的应了一声往回走，转头也不忘压着声音斥道“你这小子，若是在犯错，谁都保不住你”
顺着崔贤的手喝了几口水便推开了“何人让你有了气成这样”
“一个不长眼的小子，老奴已经训斥他了”
凤梓墨对于一个奴才自然自然没什么心思去管，点了点头跳过了话题“朕睡了多久”
“陛下，您睡了三日有余了”
“三日了”一日比一日昏睡的久，他这身体倒是越发的不中用了，招了招手让崔贤来扶着他，一阵晕眩袭来让他差点一头栽了下去，面上的本就不富裕的血色彻底掉了干净。
冷汗顷刻间便把身上的寝衣浸湿了，缓了良久才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三日前骠骑将军已经带着公主回到北祁了，今日太子殿下亲送公主到公主陵墓”
“他倒是个重情义的”他的声音低沉，也不等崔贤回话就自顾自的接下去“罢了...扶朕到门口看看”
“陛下”崔贤还没来的及阻止就被凤梓墨截断了话语。
病痛折磨着他太久，原就为他制的衣裳在穿在身上宽松空荡。“朕就在门口看看”
走路时他几乎全靠着崔贤的扶着他，任由他的高傲，他不允许自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作为帝王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太过狼狈，宁愿早日摆脱病魔脱身而去。
慢吞吞的到了殿门口，抬手遮了遮阳光，病了太久不曾出来，一下子见了光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泛着凉意的身体在阳光下也温暖了许。
他驻在殿门口听了许久，心绪复杂万千，扪心自问，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他是帝王，开拓疆土让四朝来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曾经的无能为力到如今人人安居乐业，他真正的做到了年少的梦想。
“朕如今也能安心了”眼前一黑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陛下！！”崔贤忙着接住帝王,急着朝外喊“太医！来人啊！叫太医！！”
手颤颤巍巍的朝着帝王的鼻息而去“去找太子，快去！！”
太医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才堪堪把帝王的生命体征稳住。
”父皇如何了“凤舒钺人未到声先至，步伐匆忙的进了殿，眸色紧张的放着榻上的人。
“臣无能，陛下如今的脉象已经是油尽灯枯”
那一刻凤舒钺的心里五味杂陈，撇开那些杂乱的情绪，他还是希望这个人能好好的 ，毕竟他也就他这一个亲人了。
凤舒钺看着帝王的口中似乎念着什么，他把耳朵往前凑了凑，依稀只能听见几字
“清溯......”昏迷的帝王口中呢喃着的皆是故人的名字，凤舒钺一愣，转而面上多了几分惆怅，既知今日这般痛苦，可会后悔当初那么绝情，只是现在他也得不到任何答案了。
崔贤在旁边已然红了眼，他是帝王的近侍，从太子到帝王跟着他一路走来，帝王做的太绝，从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后路，已经不在的人在如何惦念，也无济于事，无法相见。
仙界内
清溯看着水镜沉默良久，天尊让他自己选，想去便去。
他死后因功德加身飞升成仙，却因为魂魄不全休养了许久，低头苦笑，正如那禁生公子所说，有谁成了仙还需要聚魂的，也就独他一人了。
他想人死万事散，他不必再去关注那人了，时间总可以磨平伤痕，他可以放下。
前些日子天尊遣仙娥送来的水镜，一朝得见故人，他发现他并没有那么豁达，能在死过一次之后继而平静安稳的去见昔日的爱人。
临死之前的他是真的释然，可在水镜中得知曦和因为帝王的原因，死在异国他乡，到了今日才能归国。
他是恨的，恨的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亲手养大的女儿，让她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虽说如此清冷的目光触碰到那瘦的脱象的面颊，心尖还是忍不住一颤，他以为这些年的感情早在蹉跎中放下了，却没有想到见到他如今这般模样依旧会让他的心绪起伏不定。
清冷的面容带着难过，可人总是怕疼的，化为了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进入了帝王的梦境。
清溯打量着眼前殿宇，这个地方太过于熟悉，也让他太过于狼狈，曾经在这里也曾唇齿相依，互诉衷肠，也曾在这里把他们之间的回忆付之一炬。
阖眼掩下眸底的复杂，又理了理衣裳才提步走了进去。
凤梓墨看着面前的清溯忍不住一愣，随之轻轻的扬起嘴角，“我倒是没想到死前还能在梦中见到你”在梦境里的人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精神。
他话里的庆幸让清溯无措的蜷了蜷手指。
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凤梓墨脚下一顿换了一个方向，状似随意端了茶水放到清溯的边上。
话里多了几分感叹“这些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梦到你”
他仔仔细细的看瞧着清溯，这人如今没了当初的压抑和愁绪，如今愈发的出尘，低下的视线和他肩上乌白的发相撞，凤梓墨有些难堪的别开了头。
他如今不复当年，这副容貌和身体在清溯面前，隐隐的生出些许自卑“你还是老样子，倒是我...老了...”
满腹的话语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竟只剩下这一句了。
“臣走的早，容貌也就定格了”清泠的声音平和，仿佛对于面前人也就是完成任务罢了。
可只有他知道，要放下年少时的喜欢有多难，哪怕死过一次，再见到这个人，还是会心动。
他总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