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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二十三年,北祁国师清溯薨,帝悲,罢朝三日以表哀思,后下旨葬于历代国师之地——无涯山。

又责曦和公主不得滞留北祁,速返南月。

凤曦羽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就接到旨意即返北祁,看着这明黄的旨意只是沉默,宣旨的人明显能感觉到凤曦羽那一刻的怒意,转而消失殆尽。

内侍急忙把旨意交给凤曦羽连忙退下,看着这对天家父女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哀叹居多。

宫中老人也曾看着凤曦羽宠冠一时,人人皆知曦和公主受宠却不娇纵,而国师与陛下也曾是让人羡慕一时的眷侣,到了如今这般结果也是令人唏嘘。

凤曦羽接了旨意后只是步入寝殿,看着铃兰一边抽泣一边收拾行囊,眼底才露出他人未曾见过的凄然和哀意。

她本也是打算爹爹下葬后便离开,只是当今陛下如今的做法,反而像是对一切避之不及。

………

看到清溯墓前等待的小人脚步微微一顿,旋即一叹。

“皇姐”少年郎低垂的微黯的双眸在看到凤曦羽是才浮现出点点光亮,如此乖巧的模样,倒是让人不忍责怪。

这几日的雪下的有点大了,地面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银霜,踩着脚下很是松软,只是这寒意却不顾来人的一腔热血,原本带有血色的嘴唇都冻得有点发青。

他该是在这里等了许久,轻轻抿了抿唇,到底对这个出生便丧母弟弟有着几分疼惜,“来此做什么?”

扫了一眼四周,目光集中到少年郎身上,身旁无随从跟随,该是偷偷跑出来的。

凤舒钺微仰着头看向凤曦羽,他向来在意这个皇姐,当时的和亲他无能为力,国师自尽时他还是如此,所以得事情在告诉他:他永远都不能护住在意的人。

“舒钺见过皇姐,几年不见,皇姐只给我来三封信,如今见面,皇姐甚至都不想见我了吗”出口的话带着对她这几年“罪行”的控诉。

刚刚说完就见铃兰将取来的狐裘披风披在他身上,暖意穿来他也下意识的将狐裘往自己身上裹了裹。

察觉过来脸上烧起了热意,他竟然在皇姐面前,这般丢脸。

凤曦羽倒是没注意他的异样,视线越过他落到墓碑上,上面已经挂上了一层积雪,像极了当初她刚刚和亲时见到爹爹时,爹爹那孤寂的身影。

深吸了一气才压下那些漾出的情绪,“太子殿下,你不该来,也不能来。”

虽生活在帝王之家,比他人成熟的人如今也无端多了几分委屈“皇姐是因为父皇所以也迁怒了我么,分明我什么都没做,难道父皇做的我就得跟着一起承担吗?”

这几日凤曦羽被种种事耗费了心力,看到一向乖巧的人此时说出这番话,蓦然惊觉,这个弟弟虽然乖巧却是有了自己的气性和想法的年纪了。

思索后对着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软下了语气,“阿钺,我没有牵责于你,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你不宜与我再扯上关系。”

“你不宜与我再扯上关系”

少年郎因为这句话撇了撇眉尾,才显露了那藏匿已久的委屈“皇姐从来都是如此。”

和亲时相似的一句断开了他为她求情的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去和亲,到异国他乡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那人他曾听国师提起过,品性修养极好,面若冠玉,可那也是听说,如何配得上他的姐姐。

如今相同一句又要与他撇个干净。

“皇姐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凤曦羽看向他斥责“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如此说过。”

她不愿与他过多牵连就是怕凤梓墨有朝一日,觉得凤舒钺与她亲近,难免起了几分膈应,如今兄弟姐妹颇多,凤舒钺身为太子若是因此被厌弃,失了帝王心,难过的是他。

事到如今,哪怕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她也不能否认不可否认,父皇对她利用中也曾有真情,无法否认。

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几年不见,婴儿肥已经褪去,成了翩翩少年郎,这般郑重的问她,她却是不能敷衍了。

“阿钺,我从未觉得你没有用…...”

抬步到清溯墓碑向着的地方,才出声“你过来。”

凤舒钺应了声跟了过去。

“看到了么。”

入眼的诸多排列的墓碑,是自北祁建朝以来历任国师的墓冢,躺在这里的,多是短寿之人。

凤舒钺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她所指的是什么,

“北祁自建朝开始,历代国师一直都是为了百姓而活,阿钺,他们拿着自己的寿命窥得天机,是为了百姓安康,北祁国祚绵延不绝”

“如今,你作为太子,未来更是作为一国之君,你不能以一己之情为先,你要忧百姓所忧,念他们所念”

“如今陛下责我返回南月也好,如何也罢,你不能和我牵扯上,不能因为一己之情,被帝王怀疑,甚至牵连,你要做的......”

凤曦羽的面容上是凤舒钺从未见过的严肃端庄,话语肃严“是好好的作为北祁太子,为百姓,为朝廷建立一个开明清正的朝堂,让百姓安稳度日,为北祁开创盛世,这才是你要做的。”

经年之后,身为帝王的凤舒钺哪怕在想起今日,他都觉得他的皇姐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因她这短短的几句话,就成了他一生都为之努力的目标,也以此要求他的子嗣。

“舒钺明白”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凤曦羽在铃兰惊讶的目光中将一枚玉佩交到凤舒钺手里“这枚玉佩,就当皇姐送你的束发礼,往后若是可以,替我多来看一下国师。”

“好”

转头对着墓碑说道“爹爹,我要走了。”

信手扫去停留在碑上的银霜,又斟了两杯酒放在墓前。

屈膝跪下“您不要怪女儿走的突然,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您的”

“您这一辈子从未为自己活过,若是有来生,爹爹还是自由点好,不要那么累。”

凤曦羽絮絮叨叨的,向来有条理分明的人此时说话也是前言不答后语。

凤舒钺就站在凤曦羽的后面,看着一向条理分明的皇姐如此,他明白皇姐短暂的卸下了她作为公主的重担。

此时她作为一个没了父亲的女儿,对着父亲的墓碑讲话,想到了什么说什么,把未能说出来的像是流水账一样说了出来,只是话里竟是悲伤刺的人心酸。

“我听了您的话......只是我做不到......”她也想劝自己不要恨,可是心不由己,面对着逼死爹爹的人,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未施粉黛的面容格外的憔悴“赶回来时太过着急,也未曾和您说,曦寒待我很好,女儿也很爱他,您放心,若是可以,来日定携他回来看爹爹”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路了。”铃兰肿着双眼,哪怕再不忍在难过,他们也得走了。

“……爹爹,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伸手擦了擦眼泪“爹爹可得照顾好自己,在那边也得天冷添衣。”

铃兰看了看天色,只能出声再次催促:“公主,我们得走了”

“皇姐…”欲言又止,他想问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还会给我写信么,可这些在触及到她那瘦弱的背影时,他突然问不出口了,只要人安好,总归有相见的机会。

“保重”

哪怕再不舍,她也得步上自己的归途,那个人,还在等着她....

迎着点点飘花,顺着来时路而行留下了离去的痕迹。

一阵萧声传来隔着漫天的飞雪传入耳内,幽幽离愁,满腔别绪。

“公主,是《别意》。”是北祁特有的离别曲。

听着萧声,稍微一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旋律 ,她怎么会不明白曲中意,送别的人总在期待下次的相逢,又遥祝在故人看不到的地方诸事顺遂。

“阿钺有心了”凤曦羽的脚步不做停留。

“公主把盐矿的玉佩给了太子殿下,公主那么相信太子殿下么”

凤曦羽毫无意外她会这样问,郑重道“他会是一个好帝王,盐矿给他是回归朝廷,如今于此,除去这个弟弟,我一身毫无牵挂”

接过铃兰递来的马鞭,旋身上马,遥遥眺望“这首别意,如今看来,倒是本宫赚了”

踏着离别曲,飞驰在官道上,君曦寒,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