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微动，看了一眼疑惑的人，恍然间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人早已没了当初的记忆，他似乎是操之过急了。
君曦寒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的神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凤禁生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那场灾难？”
不待君曦寒做出反应，话就接着下去，“也不能说人间，六界吧，只是人无法抵抗，五界中仙尊在护着本界之外，需得守着人间”
“可偏偏抵不过谣言，他们不是陨落在属于他们的战场，无数的仙尊在这人间死于凡人之手”
君曦寒眨了眨眼，暗自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简短的话语，他尚且在其中窥见了那些惨烈。
尸骨成山，哀嚎响彻凌霄，无数人在在乞求上苍救人，可真的如他们所愿，神明降临，救他们于生死之间，却因为谣言，将拯救他们得神明，彻底覆灭。
凤禁生撇着眉，嗤笑一声“是不是很可笑，我曾经也觉得可笑过，也觉得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为什么要去救，我也觉得不公过”
话里的嘲笑转为怀念和敬佩“后来，有两个人和我说，那只是一部分，不能以偏概全，他们说，人间的美好尽头是烟火气，他们爱如此人间，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真正的爱着这人间，所以愿意以己救世”
这话说着倒是把凤禁生的眸子惹了个通红，二十多年了，他怎么还把这两个混蛋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那两个人是？”君曦寒倒是想认识这两位，如此胸襟，实在是敬佩。
“至亲好友，也是混蛋”当着本尊的面骂他，凤禁生的心情突然好转了不少，毕竟从前，他要是如此，不是被罚就是被罚的路上。
凝了凝神才接着道“所以凡人可以修道修法，他们却无法飞升，是因为早已关闭了这个飞升的通道，这是他们给那些人的惩罚”
“那时我还未出世，不曾见过如此”
不过二十几年，遭受重创的人间，才堪堪恢复成如今。
凤禁生愣了愣，低笑几声，语气复杂“是啊，那个时候你还未出世”那个时候你和阿羽还在奔走四方，一刻不曾停歇的救人。
君曦寒并不想这人时刻沉浸其中，哪怕他在掩饰，身上的若有似无的哀伤也是瞒不住人的，话题悄然一转“之前你不是说是我亲人么？怎么今天成认识一下了”挑着眉反问道。
怎么那么久没见，话还是能堵我，或许是真的找到了人，凤禁生眉宇间难得露出了几分恣意来“那是自然，本公子说你是我的亲人，那自然是看你合我眼缘”
“孔雀开屏的样子你见过么”君曦寒揶揄道
“自然，我还揍过”
君曦寒指了指他，“你倒是比孔雀开屏有过之无不及”
……他就不该讲话。
一时无言…….
君曦寒压不住喉中的痒意，转头低咳，咳了好一会儿，又顺手拿起茶杯，苦涩的茶香冲淡了嘴里的咸腥味，才摸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凤禁生看着直蹙眉，这几天他看着他这样已经很多次了，甚至阿羽来都被他赶走了。
眸色一变，像是不经意的提起了一句“我看你的脉象不对，并不如那府医口中的康复之象，莫不是那人背叛你了”
君曦寒提壶给他倒杯了药茶“这茶是滋补身体的，可以喝”
“没有，该是康复之象”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凤禁生否认道“你再让我看看”
君曦寒严肃目光落在凤禁生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焦急收进眼底，微缓的声音带着几分强调的意味“是康复之象，没错”
“你要做什么”
惊讶于自己对于这人莫名的信任和熟悉。只是他要做的，不能牵连他人。微微笑道“我有在意的人，所以我得护着她”
“你这样护着她，你问过她愿意了么”
“愿不愿意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定睛看着这人，眼里的情意倾泻而出“我要的是她能平安的活着”
凤禁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这人的体内的生机聊胜于无，要怎么让他亲眼看着他们再一次在他面前消失。
等他反应过来，掐指起诀要为他疗伤，淡蓝色的光芒只能萦绕在君曦寒的周围，却近不得身。
他就不信这邪，双手一动，一道道蓝色的光芒自他指间而出，缓慢覆盖原先那几乎要散掉的光芒。
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凤禁生，肆意插手他人命轨，罚”威严的声音涌入脑海，似是有无数的针尖穿过全身让他浑身疼的厉害。
他的施法的动作被牵制住，指尖的光芒开始逸散，接连着围绕着君曦寒的光芒开始溃散，最终化为光点消散殆尽。
重新掐诀，凝聚的法力反而将他弹开，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几步。
他知道他如今的行为已经是莽撞，明明前不久他还呵斥了阿宁，可没想到自己却是先沉不住气，这人，又要在他眼前失去性命。
“你怎么了”君曦寒拖着疲惫的身体扶住了要倒的人，凤禁生眼里带着不甘，凭什么，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这样的轮回下走向陨落,一次次和所爱之人分离。
“我——”
电光火石之间，君曦寒像是知道什么，安抚的拍了拍他，“我不用你帮我，你不该插手人间事”
“为什么，就连转了世，你还要说一样的话”不自觉的低喃，因这话，他身上的疼痛更甚，可偏偏为了这个答案。
转世么?那或许一切都说的通了，梦里的一切，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能确定，梦中的另外一个,是他，遵着心底的话语“就像你说的，我和阿羽是你的亲人，那我们更希望你可以活着,自由无羁的活着”
看着他逐渐泛红的眸子，无奈的叹气“你好傻，亲人之间，我们自然盼着你好,我和阿羽….”
凤禁生看着他欲言又止，当即道“你们很好，很相爱，你知道吗，你给了她一个盛世婚礼！也真正的做到了生死不弃，你们还有一个孩子，叫做凤宁”
这是君曦寒这段时日第一次敞开心扉的笑，却又带着释然“那便够了凤晨，好好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走吧”
“我不要，你还没有见过阿宁，还没有见过我成亲，你说过的，你要带着我去找狐王提亲，你作为兄长，阿羽作为亲人，我成亲的时候怎么能不在”这话说完他已经是大喘着气，他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的修为在抵挡，如今苍白的脸色倒是和君曦寒有得一比。
君曦寒很是郑重的道歉“阿晨，抱歉”这一句穿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再次来到他的面前“我很抱歉把阿宁留给了你们，也很抱歉我食言了”
“你道什么歉”凤禁生赤红着双眼“分明是我”
难得的孩子气，却让君曦寒打断了话语，“原本我也奇怪，见到你心底的的亲切和熟悉，如今一切都明白了”
“回去吧”抬手拍了拍凤禁生的肩膀，支着力气走到了椅子旁，就这几步，就让他冷汗淋漓，他总归不能连累他人。
“你记起来了？”
君曦寒摇了摇头，凤禁生的几句话，几乎让他没有任何思索的说了出来，梦里的情景越发的清晰，对他那莫名的歉意，是从心底深处传来。
“回去吧，未来若是有缘，定当举杯邀故友”
“好，我等着你们，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话音一落身影当即淡去，他不答应也不行了，天父已经禁锢了他，他也帮不了什么了。
见人离去，提笔欲写，可对着这张淡黄的纸张竟不知要写什么。
想着与相爱之人，原来早就有过一世；他们相爱相守成婚，上一辈子原来这般美满过。
谣言起，他也无力阻止，他接下来该做的，也就是撑下去了。
提笔终落…..
这一封，怕是他写过最难写的了……
想了想，又取来了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