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半月已过,君曦寒惦记着凤曦羽的身体,唤来了府医,任凤曦羽怎么推辞都没用。
这段时日她的推辞他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她的精神并不好,哪怕为了她的身体,也得让府医来给她看看。
府医把了把脉,眉宇间因为岁月留下的纹路却是折起了褶子。
之前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位体内寒气如此之重,怕是喝多了喝药避胎。如今体内积寒,倒是让她的身子不爽利了。
眼带诧异地看向君曦寒,这位平时多宠这个主子他们都知道的,只是为何会让她喝药避胎?
凤曦羽藏在衣袖下的手出了汗,心跳如摧,震的她一阵耳鸣,眼前发虚。
她甚至是想恳求,恳求这人晚一点说出来,晚一点让他失望。
她太过明白,一旦府医把事情说出来,她与君曦寒之间必然回不到过去,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府医思索了良久,终还是出声“夫人身体积寒,老夫明白国师与夫人正是恩爱之际,不想要孩子乃是常事,但夫人体虚还是莫要让她再喝避子药了”
话音一落,周围安静的如同时间停滞,府医忍着这压抑至极的气氛轻咳了一声将人唤回了神。
凤曦羽脱力般的靠在椅子上,心里一直悬着的刀骤然落下,认命的闭上了双眼,细看之下,她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水光。
她想过被被揭穿的时候该怎么去面对,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深沉哀伤的目光让她哽住,平时巧舌如簧的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曦寒脑中也是一阵空白,愣愣的看着府医,像是不敢确信的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避子药?”
府医看他这个反应连忙低下了头,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位主子还真的是胆大,别人想要用孩子来稳住提高自己的地位,这位倒是把这一回事给断了。
府医细细的摸起来脉,“是”现如今夫人也不宜有孕,因长期喝那避子汤药和之前的重伤虽是痊愈也需好生疗养否则必定影响寿元”三月前这位可差点到阎王那里报到,到底是命大啊。
君曦寒好不容易恢复的气色在这一瞬间打回原型,惨淡的脸上染上几分苦涩,摆了摆手示意府医下去,那次是他疏忽,让她差点没了命。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避子药,她可知这药对女子而言有多伤身体。
待府医离开,荀一挥了挥将婢女都招了出去,自觉的关上了门,主子之间吵架,他们做奴仆的自然听不得,铃兰担忧自家主子,想进屋伺候也被荀一拖走了。
他愣了许久,咽了咽嘴里泛起的酸涩,“你——”原本光华溢彩的眸子只留下了疼痛和不解。
府医的话就像一个细小的毒刺在他的心扎了一下,疼意并不明显,甚至可以忽略,不等他反应,那难过随即一寸一寸的爬上了他的身体,紧紧的拴住了他的心。
身体的疼痛此时倒是比不上心脏传来的难过,他不适时宜的想,是不是有什么药可以把心脏麻醉住,他就不会那么疼,不会有感觉了呢?
这段时日倒像一场好梦,今天这一次倒是把他砸了个清醒。
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泛红的眼眸,嘴巴涩的发苦发干,他恼恨此时桌上的蜜饯果干一颗都没有了,想要一颗蜜饯都没有。
挪开了视线放到眼前人,咽下了那些刺人的话。
凤曦羽狼狈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反应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害怕。
在等待这个人的宣判,她该怎么解释?也解释不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做了,逃脱不得。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君曦寒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不在意他们之间是否一定要有一个孩子,只是对她的所作所为心寒至极。
他难过的是她从未想过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哪怕是一刻。
将那些伤人的话语挑挑拣拣只剩下一句“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么”泠泠动听的音色带上了几分轻飘飘的暗哑。
没有责怪,没有质问,只要一个解释。
可是凤曦羽知道,这些动静下藏着得是怎么样的难过和委屈,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要说什么。
“不说么,还是无话可说?”他想要留有余地,也想在最后的光阴里给自己留下一点回忆,哪怕进了黄泉路,他还能有个念想呢。
她眼角染上了桃红,几番想要解释的话压在舌尖,她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自己无辜么,可自己做的比谁都狠,甚至一点点退路都没有留下。
原本的一丝希冀在窥见这人面上的愧疚和心虚,他的心底不可抑制窜起了一丝火苗,原本咽下所有话化为了陈述“还是我帮殿下解释,你的心不曾在我的身上,我所做的一切,对于殿下来说就是笑话,你清醒的看着我沉沦,而你与我成亲,甚至是欢爱,都只是义务”
这人是有心狠,面上温情脉脉,私下却又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君曦寒步步紧逼,桃花眸泛着刺人的冷意和那隐藏不住的悲戚,“原是不爱何苦给我希望?”骄傲如君曦寒,何时会用这般失望痛苦的语气诉着她的绝情。
“不是的!”听到这话凤曦羽不可置信的看向君曦寒,他说她不爱,心底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委屈,眼泪当即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的落下。
怎么会不爱,怎么能不爱,只是她如何做都不能两全。
“不是?那你告诉我你作为一国公主何苦这般委屈自己?又让自己陷于这样的境地呢”
他步步紧逼,而凤曦羽退无可退。只是双眸含泪的看着他。
一阵疼痛袭来,让他蓦的清醒了过来。狼狈的背过身一手撑在桌上,眨了眨眼想要让眼里的雾气散去,而这雾气却是不听话的落了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他劝自己,这人因为生长环境没有安全感,那就一点点得走进她的心,他有耐心。
一年多来,他以为她对他敞开了心,里面容得下一个君曦寒,原来都是他以为了,可是他能怎么办?
凤曦羽,你为什么那么狠,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狠狠的给了我一击,那时在马车上有多欢喜,那他现在就有多疼。
他是人,不是石头,他的心上刻着凤曦羽三个字,刻下之后才知道,已经鲜血淋漓,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来是大梦一场空。
将所有的情绪埋回心里,再抬头时一片清明,既然不爱,他何苦惹她厌烦。
“你先出去”淡漠的话语,一如陌路。
可是能吗?给出去的感情如同那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
他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可以让他这般狼狈又难过。
“什么?”凤曦羽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浑身散着疏离的人,
“出去!别让我说过第三遍”转过身时原本含情的桃花眸冷淡至极,又忧伤至极。
两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如今更加脆弱,他不该动了那么大的情绪,体内的维持的平衡一断,刺骨的疼痛传来让他跌坐回椅子上,极其狼狈,又极其可笑。
咬了咬唇并不愿意离开,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惹他,但还是说了句“你先让府医看看你的伤”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出去!”
倔强的站在他的面前,她不能退,一退他们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岌岌可危的情感,若她真的退了,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君曦寒气笑了,偏偏那双眸子愈发的冷淡“你不走,那我走”
支着力气起身,走一步便牵扯的无尽的疼痛,一如他们之间,走向对方,鲜血淋漓却求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余光瞥到她要跟上来,偏着头冷下心道“你别跟过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凤曦羽的脚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不想看到她么?
“荀一”对着外面喊道。
“主子”荀一赶紧推开门扶住了君曦寒,眼神看向凤曦羽时连忙低下了头,作为主子的下属,他也想责怪夫人太过绝情,只是他明白,主子舍不得的。
“扶我出去”苦笑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现在竟是路都走不了了。
也好,如今他这身子,留她也是拖累于她。他早已时日无多,更不能牵连与她,他日若他魂断,也是护不住她的。
他们之间无牵无挂,可以不被拖累,可以改嫁。
总归,他与她,守不住那白头之约。
阿羽,莫怪我,今生你我,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