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不恼,一张俊美得妖娆的脸凑了过来,昀笙只觉一缕极淡极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子周周,竟是把那些酒香都掩了去。
“小姑娘家家的,可真凶。”
昀笙错愕。
她一直对自己的男装技术很自信的,除了温礼晏,温越和君儿以外就没有人认出她是女的。这个人是谁?怎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人眼神一动,笑容敛了敛,将她又打量一番,松开了手。
身后的青芜见她脸色不太好,忙道:“公子,时辰不早了。”
昀笙很是反感这些个轻佻之人,冷如冰霜,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听见那人低低地吟了一句诗:
“花楼凤声难娇狞,王垒莺语不叮呤。”
脚步顿然一滞。
昀笙诧异地看向那人,质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凝在噪子眼,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分明……是温越逼她服下毒药时念的一句诗。她一直怀疑是与这毒有关的。
昀笙抓住那人的衣袖,生怕这人逃走了。难道此人知晓她中了什么毒?
“轻点,轻点……”那人用扇骨敲了敲她的手,一脸惋惜,“你已经毁了我的鞋子,难道还要毁了我的衣裳吗?”
昀笙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一脸激动。
那人眯起眼睛:“你的反应如此激烈,莫非是我猜对了?”
昀笙猛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灼热的期许。
那人沉吟:“你曾中飞花之毒?”
昀笙更加讶然,又点头。
先生能猜出我所中的毒,还请求先生救我!
不错,温礼晏告诉过她,她之前中的那一箭上的毒名唤飞花,这个人居然这么简年就着出来了?这么个骚包,居然还是名医术超群的大夫?
那人自言自语:“如果是这样你就不应该担心啊……”
昀笙有些疑惑,在纸上继续写道:先生想必岐黄高超,希望先生能助我解毒说治好喑哑之症,在下感激不尽,若先生有何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在下万死不辞。
“任何条件?”
那人打开折扇玩味一笑,“我现在,倒是对那枚酒盏很感兴趣呢。猜觯我是没问题的,可是斗饮……喝得酒气熏天腹涨难忍,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
他叹了气,风雅名士,可是从不做这么粗俗的事的。重新望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挪揄:
“可是这个条件,你能做到吗?你能喝得过参加酒会的几百多个人吗?
斗酒场很大,酒客们一一列席坐在自己的桌位前,桌上摆满了酒杯,酒坛。
斗饮,斗的就是量。有的人欲早成事,嫌一杯一杯喝太慢,换杯为盏,换盏为觞,换觞为碗,到最后直接一整坛地往嘴里灌。接着就有伙计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酒若是洒的多了,可是不算的哦。
孝瑜优雅地执着琉璃樽,在心中对那些人嗤之以鼻,他缓缓地品着酒,时不时与身旁的砚之胡侃几句,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模样。
砚之始终神定气闲,也不搭话,自己大哥的酒量,他当然是清楚的,六个弟兄,他们五个轮番灌,只怕也喝不过孝瑜。身为长房长子,父亲早亡,那些酒局早就练成了他的千杯不醉。
酒水清漾,醇香扑鼻,孝瑜扬唇,一饮而尽。
酒痕唯伴素衣尘,公子何事不销魂。
邺城最中心的皇宫。
宫东部有一座白色宫殿,处处透出纤巧灵秀的气息,雕花屋檐,玲珑廊柱,白色的纱幔披垂而下,如同茫茫的水雾。
殿内有一方浅池,如镜的水面荡开轻轻的涟漪。
一名少女斜坐在池边,轻轻倚靠在廊柱上,衣裾已被池水沾湿,她却深然不觉,以手支颐,默默凝视着池水。
她衣饰素雅,或是觉得这秋意甚凉,肩上披了一件白色的风衣,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她的身影是那般纤细柔弱,如同一缕云烟,随时都会飘散。
一名宫女迈着细碎步伐走来,行了个礼,然后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那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的脸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总是沉静忧伤的眼睛也略含出小心翼翼的喜意。
她听着那轻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透过白色的层层纱幄,依稀看得幄外那个挺拔的身影,一角青色的衣摆地从纱幔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那个熟稔的声音隔着纱慢低缓传来:公主近日病况可好了些?”
她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明明还是那般女儿模样,细长的眉梢下,却似多了几分风情。
“公子挂怀,季灵这两日已经好多了。”
声音轻得仿佛徐徐飘坠的落叶。
即便隔着白纱,仿佛也能看得见来人唇边噙着的浅淡笑意,“如此,甚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客们一个个喝得面色酡红,灌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空坛空盏堆得满桌狼藉,不时有陶器瓷器砸碎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有人哐当醉倒在桌上。
“四十七号桌,八坛半!”
“五六号桌,七坛九两!“”
又一个人倒下来,趴在桌子上醉成了一难泥,嘴里还在嘟嚷不清,就有小厮来把他拖出斗酒场。
“七十一号桌,十坛三两!”
“别叫别叫!爷爷还能再喝!”那人酒气熏天,不满地呢喃着,身子东摇西晃,站都站不稳。
小厮唱数的声音跟着愈来愈紧凑,酒客们早就没了开始的豪气云天,踌躇满志,一个个打着酒嗝,目光虚浮,盯着手中酒盏却迟迟下不了口,有的直接抱看桌腿就是一阵狂吐。
众人嫌弃地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纷纷避开。
“一百零三号桌,九坛七两!”
“九十号桌,十坛七两!”
一阵吸气声传来,接着一个喝的半活不死,口吐白沫的人被硬生生拖了下去。
得令探情的侍从走到孝瑜身边,敛眉顺眼:
“大公子,如今场上只剩四十七桌,喝得最多的是式坛七两。”
砚之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四个空坛子,却见一直斜倚着身子的孝瑜坐直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抓起一个酒坛砰放在桌上。他拿一支木箸,,在陶坛上敲了几下,登时传来几声清脆的撞击声。
他笑得眉眼弯弯,“玉酒金樽,和乐且湛。吾有旨醴,以燕乐宝斝之心。”
手指一翻,酒封被木箸一下子挑开,浓郁酒香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