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双手在袖中握得更紧了,指节处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嘴唇也止不住地哆嗦着。
他深深地看了身边的太监一眼,那太监心领神会,赶忙向前一步,尖着嗓子高声喊道:“退朝——”声音在这寂静又压抑的朝堂内回荡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大臣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躬身行礼,准备依次退下。詹徽却是微微一怔,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朱雄英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终究是没敢再多言,只是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随着众人一同往外走去。
武将们则都担忧地看向朱雄英,蓝玉更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那詹徽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您别往心里去。”朱雄英微微点了点头,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情绪。
待大臣们都退下后,朱雄英独自一人坐在那朝堂之上,望着空旷的大殿,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今日詹徽的刁难只是个开始,往后这朝堂之上,怕是还有诸多艰难险阻等着自己。
朱元璋在寝殿中听着太监的汇报,先是微微皱起眉头,待听到朱雄英最后以退朝结束这场纷争时,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竟笑了起来,笑声在寝殿中回荡,带着几分欣慰又夹杂着些许调侃,他喃喃自语道:“傻大孙,朝堂的难体会到了吧,体会到咱的不容易了吧。这朝堂之上,本就是风云变幻,各方势力交织,哪能事事顺遂呐。”
说着,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殿内踱步,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当年初登大宝,面对一众大臣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在这重重刁难与质疑中一步步站稳脚跟,打下这大明的稳固江山。“雄英这孩子,聪慧是聪慧,可到底还是缺了些历练,不过也好,经此一遭,往后再遇到这等事儿,便能多些应对的法子了。”
朱元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殿外的天空,眼神中满是深邃与睿智,又似在回忆往昔那无数个殚精竭虑处理政务的日夜。“咱这大明的江山,要想长久地传承下去,就得让子孙们早早知晓这其中的艰难,雄英啊,爷爷可盼着你能快快成长,真正挑起这大梁来,莫要被这点挫折就给绊住了脚步呀。”
他唤来身边的贴身太监小涛子,吩咐道:“去,暗中盯着点皇太孙,看看他接下来作何反应,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与咱知晓。”那太监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下了。
朱元璋又重新坐回榻上,拿起一本奏折,可心思却还在朱雄英身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朱雄英在下朝以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久久沉思。詹徽在朝堂上那咄咄逼人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回响,那满是质疑与刁难的神情也一次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深知,黄河水患过后,沿岸百姓流离失所的问题迫在眉睫,若不能尽快拿出个妥善之法,不仅百姓要继续受苦,怕是朝堂上还会有更多像詹徽这般的人借机发难。他铺开纸张,将自己所知的以往赈灾之法一一罗列,又细细分析其中利弊,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难以做到尽善尽美。
就这样,朱雄英在书房中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连午膳都顾不上用。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在案几上,那斑驳的光影仿佛给了他一丝灵感。他突然想起曾在古籍中看到过的一些类似举措,心中灵光一闪,“以工代赈”四个字浮现在心头。
对啊,与其只是单纯地发放救济粮款,让百姓被动等待援助,倒不如组织起那些有劳动能力的百姓参与到家园重建等工程当中来,官府给予相应报酬,既能解决百姓当下的生计问题,让他们通过劳动获取所需物资,又能加快家园重建的进度,可谓一举多得啊。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朱雄英便早早来到了偏殿等候,不多时,大臣们陆续赶来。
待众人到齐,朱雄英也不绕圈子,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爱卿,昨日朝堂之上,詹徽詹大人对黄河水患过后的诸多事务向本殿下提出质疑,本殿下回去后仔细思量,觉得当务之急乃是要尽快解决沿岸百姓流离失所以及家园重建之事,今日特请诸位前来,便是想与大家商讨一个法子,名为‘以工代赈’。”
大臣们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纷纷露出思索之色,朱雄英见状,接着说道:“这‘以工代赈’,便是组织起受灾地区有劳动能力的百姓,参与到诸如修筑堤坝、重建房屋、疏通河道等工程当中,官府按照他们付出的劳动量给予相应的粮款报酬。如此一来,百姓既能凭借自身之力获取生活所需,不必一味等待救济,又能加快各项工程进度,让咱们的家园早日恢复往日生机,不知诸位爱卿觉得此法如何?”
蓝玉率先点头称赞道:“殿下此法甚妙啊!既能解百姓燃眉之急,又能让朝廷的诸多事务顺利开展,比单纯发放物资可是强上许多。”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不过也有谨慎之人提出疑虑:“殿下,此法虽好,可这工程所需的物资、银钱前期投入也是不小,户部那边怕是一时难以筹备齐全呀,而且工程的组织、监管等方面也需耗费诸多人力,这都是要考量的问题啊。”
朱雄英微微点头,他自是料到会有这些问题,沉稳地说道:“爱卿所虑极是,关于物资和银钱,本殿下已命户部盘点现有库存,同时可从周边富足之地适当调配部分,后续再根据实际情况向各地筹集。至于工程的组织与监管,工部需担起主要职责,选派得力官员前往,制定详细规划与章程,务必保证各项工程有序进行,且银钱物资的使用都要做到公开透明,绝不容许有贪腐克扣之事发生。”
朱雄英冷冷地说道:“诸位爱卿,这‘以工代赈’乃是关乎万千受灾百姓生计、关乎我大明安稳的大事,若有人敢在这赈灾银子上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莫怪本殿下不讲情面,定当严惩不贷,移三族!本殿下绝不允许有那等贪赃枉法之徒,借着百姓的苦难来填满自己的私欲,坏了朝廷的名声,寒了百姓的心。”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与决绝,那冷峻的目光从每一位大臣的脸上扫过,让众人都不禁心头一凛,深知这位皇太孙此刻是动了真格的。
朱雄英说完以工代赈以及那番严厉的警告之后,便静静地看着詹徽,目光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审视之意,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詹尚书,本殿下此方案怎么样?昨日朝堂之上,你那般质疑本殿下应对黄河水患诸事的能力,今日这‘以工代赈’之法,便是本殿下思索良久所得,你不妨也说说自己的见解,也好让诸位大臣一同参详参详。”
詹徽没想到朱雄英会突然点名问自己,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神色变幻了几下,那原本的倨傲之色也收敛了些许。
他微微躬身,斟酌着言辞说道:“殿下这法子,乍一听倒是有些新意,于理而言,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当下的难题,既能让百姓有活可干,又利于工程推进。只是,这实际操作起来,怕是还有诸多变数啊,就如先前所说,物资银钱的筹备、工程的监管等,哪一项都不是轻易能办好的,一个不慎,这法子再好,也可能沦为空谈呐。”
朱雄英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却并未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反而不紧不慢地说道:“詹尚书所言,本殿下自然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总归是要在施行中不断完善。可若是因怕有变数,便连尝试都不敢,那这沿岸百姓流离失所的问题又何时才能解决?朝廷做事,本就当积极应对,尽力去克服困难,而非一味担忧,停滞不前呀。詹尚书身为吏部尚书,这用人选贤之事乃是专长,往后这选派去监管工程的官员,还望你也能多费心,莫要让那些品行不端之人混入其中,坏了这大好的计划。”
詹徽被朱雄英这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心中暗恨这皇太孙如今倒是牙尖嘴利起来了,可面上又不敢太过表露不满,只得应道:“殿下吩咐,臣自当尽力,定会协同工部,仔细筛选那清正廉洁、能担重任的官员前往,确保不出差池。”
朱雄英微微点头,又接着说道:“詹尚书能有此态度,那便好。本殿下也希望诸位大臣都能齐心协力,莫要因朝堂上的些许分歧,便忘了咱们共同的职责乃是为大明、为百姓谋福祉。过往之事,本殿下也不想再多计较,只盼着往后大家都能一心为公,将这‘以工代赈’之事落实到位,也好让那些受灾的百姓早日过上安稳日子,让我大明的江山更加稳固。”
礼部尚书任亨泰见气氛这般僵持,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朝着朱雄英微微躬身行礼后,缓缓开口道:“殿下,臣以为,詹尚书也是出于对朝廷事务的关切,多番进言虽或有不妥之处,但殿下刚刚那般质问于他,于礼似乎有所欠缺呀。詹尚书在朝多年,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殿下这般言辞相向,怕是会引得朝堂内外诸多议论,有损殿下宽厚仁和的名声啊。”
朱雄英眉头一皱,心中对这任亨泰突然的指责很是不悦,可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沉声道:“任尚书,本殿下敬重詹尚书在朝多年的资历,也从未想过要与他失了礼数。只是今日商讨这‘以工代赈’的要事,詹尚书屡屡提出质疑,本殿下一一耐心解答,可詹尚书却似揪住不放,非要在诸多已能解决的问题上继续纠缠,本殿下为了能让这关乎万千百姓生计的大事顺利推行,这才言辞稍显急切了些。”
任亨泰却不依不饶,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殿下,老臣明白您心系百姓,急于推行良策,可这朝堂之上,规矩礼仪不可废呀。詹尚书就算有所质疑,那也是尽臣子的本分,殿下身为皇孙,更应展现出大度包容之态,以理服人,而非用言语去压制,不然往后其他大臣再有不同意见,怕是都不敢直言了,这于朝廷的清明和政令的商讨可都不利啊。”
朱雄英心中怒火渐起,他强忍着,目光直视任亨泰,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任尚书,您口口声声说礼仪、说臣子本分,可您只看到本殿下对詹尚书的回应,却未曾细想詹尚书此前在朝堂之上对本殿下的诸多刁难。黄河水患一事,本就紧急,昨日詹尚书便在朝堂上咄咄逼人,质疑本殿下能否担起这代理朝政之责,今日又对这好不容易想出的‘以工代赈’之法诸多挑剔,本殿下若还只是一味包容退让,那这朝廷大事何时才能顺利开展?这受灾百姓又要等到何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任亨泰被朱雄英这一番话堵得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可他身为礼部尚书,又不愿就此罢休,梗着脖子回道:“殿下,过往之事暂且不论,单说此刻,詹尚书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这‘以工代赈’确实存在诸多需谨慎对待之处,他也是希望能尽量周全,殿下如此不给老臣颜面,总归是不妥的。”
此时,户部尚书赵勉也出列道:“殿下,臣不得不直言,国库如今实在是没有余钱啊。这‘以工代赈’听着是个好法子,可所需物资、银钱数量庞大,就目前户部盘点下来,库存只能勉强维持日常用度,要想从中调配出足够款项用于此项工程,实在是力不从心呐。”
朱雄英脸色一沉,他虽料到物资银钱筹备会是个难题,却没承想户部这边竟如此拮据,当下问道:“赵尚书,国库怎会这般境况?以往的赋税收入、各地的进贡等,难道都已耗尽了不成?”
赵勉面露难色,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回应道:“殿下有所不知啊,近年来,朝廷各项开支本就繁多,先是北部边境的军备扩充,耗费了大量钱财用于购置粮草、打造兵器,而后各地又偶有灾荒,朝廷拨下的赈灾款项亦是不少,加之一些大型工程的修建,这国库的积蓄便如流水般渐渐少了去。如今黄河水患又起,这雪上加霜之下,实在是拿不出太多余钱了呀。”
朱雄英眉头紧锁,心中思索着对策,片刻后说道:“赵尚书,即便国库艰难,可这‘以工代赈’关乎沿岸百姓的生机,关乎我大明根基的安稳,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筹措资金。你方才说周边富足之地可适当调配部分,可曾去仔细核算过,能调集多少过来?还有,各地的富商豪绅,可否让他们捐纳一些,以助朝廷度过这难关?”
赵勉赶忙应道:“殿下,周边之地能调配的也是有限,毕竟他们也有自身的诸多事务要维持,至于富商豪绅,以往朝廷也曾有过劝捐之举,可响应者寥寥,大多都是推诿敷衍,要想从他们那儿拿到足够的银钱,怕是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