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岁月匆匆。
转眼又是三年。
启岳他们围在苏瑾月的身边叽叽喳喳的景象似乎还在眼前。
三年里,启岳从五岁长到如今小小少年郎的模样,期间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们,整日里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苏瑾月的身后,在咸阳城里到处玩闹。
如今,几个小子倒是换了个角色,一群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一有时间就到国师府里哄苏瑾月。
“姑母,姑母,这个算数题怎么解?侄儿不会,姑母教教我吧……”
五岁的靖塞长得虎头虎脑,脸蛋红扑扑的,此刻正举着一本算经,眼巴巴地望着苏瑾月。
苏瑾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俏丽的笑意,伸手接过算经,耐心地讲解起来。
她如今法袍不离身,就连睡觉,都穿着特制的紫色睡衣,金丝绣边,庄重而又神秘。
银发依旧,发质却透着毫无生机的干枯,檀又开始在每天给她梳头的时候藏断发了。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苏瑾月的心里却跟透镜儿似得。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哪里是旁人能隐瞒得了的呢~
“这么简单的算数你都不会吗,小塞塞……”
苏瑾月嗔怪的冲着靖塞耸了耸鼻子,“罚你当着姑母的面,把这题解出来,解不出来的话,今晚的好吃的可就没你的份儿喽~~~”
“啊啊???姑母,你提醒一下侄儿。”靖塞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苏瑾月,双手抱着苏瑾月的胳膊左右摇晃。
这小肉墩儿~
小猛男撒娇?
苏瑾月努力控制着上翘的嘴角。
“咳咳,一炷香的时间,计时开始!”
“啊啊啊啊啊——姑母,我还没拿纸笔,不算,现在不算,等等……”
苏瑾月自然不会更改,坏笑着吩咐。
“开始开始,燃香……”
“啊啊啊啊,我的笔!!!”
小肉墩好一顿手忙脚乱。
苏瑾月搁一旁偷笑,“唰”的一下,展开手里的折扇,像模像样的扇着。
这可是她照着空虚公子的扇子弄的。
多拽啊……
要的就是个面儿啊……
春日里,鲜花含苞待放,偶尔飞过几只蝴蝶,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短短三年,国师府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国师府外,倒是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发生。
南边的孔雀打起来了。
在周密的推波助澜之下,三钵罗底的新教和佛教、耆那教打得厉害。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以“月华帝君”之名的道教,也在其中。
周密带着道教在孔雀大杀四方,声势极盛。
前年,好大爹就专门派了三万精兵过去,“护法传道”。
在此期间,张良那小子,终于想通,参加了上一届科考,成功通过了殿试入仕。
他本还想坚持到底。
只不过,他等得,他的孩子却等不得了。
去年,大秦第二次科考举行。
他的长子不疑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
他们一家三口被关在小小的院落里,没有纸笔,他只能每日用树枝在地上教不疑认字。
不疑乖巧,学什么都很快。
即便是用树枝写字,也写的有模有样的,字体工整。
本来,只是这样的磨难,他们挺挺就过去了。
却不曾想,水娘再次有孕。
他们这些年来,每日豆饼稀粥度日。
自从萧何那一次来看过他之后,就像彻底放弃了张良,再也没去看过他。
刚开始,他还梗着脖子,在心中暗想,无论那萧何再来多少次,他都不会屈服。
没想到,秋叶落尽,他都没等到萧何的再次来访。
他不信那萧何会放弃,憋着气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两年。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萧何是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他本还不信,只以为对方是在跟他比耐心。
直到有一天。
怀了孕的水娘,害喜呕吐,小不疑心疼的说了一句:“阿娘,如果还有糖果点心就好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小孩儿天真,眼睛明亮,说出的话却让人的心如刀绞。
“阿娘,你说,那糖果是真的存在的吗?还是儿子做梦梦到的?儿子怎么不记得糖果的味道了,只记得好甜好甜,甜是什么味道?”
张良听着,心口一下下的钝痛。
水娘温良和顺,懂他的不甘和愤恨,从来不曾劝说过他一句,一直默默的支持着他。
只这一次,水娘的泪水,忽得一下决堤,搂着不疑哭的泣不成声。
水娘一哭,不疑当时就吓坏了,跟着大哭起来,边哭还边道歉:“阿娘,你莫哭,呜呜呜……不疑不说了,再也不提糖果点心了,阿娘,呜呜……阿娘,你莫哭……呜呜呜……”
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哭的张良的双眼通红,背过身去,不敢直视娘俩。
最可恨的是,隔壁院子里的刘无赖,竟然在这个时候起哄。
“哎呦,旁边那兄弟,可不兴打婆娘啊~~~”
“你这汉子,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老兄我要是有个婆娘陪着,不知道要乐上了天去!”
一直未曾参与过小院间争吵的张良,第一次暴怒,破口大骂。
“你给我闭嘴——”
“竖子无良,汝等役夫,怎敢猖狂!!!”
他骂得大声,隔壁的刘季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和对面的项羽时不时对骂几句,早就练出来了口才,当时就反喷了回去。
“你可闭嘴吧,你这无能小儿,带着婆娘幼子在这吃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有什么脸来骂我?!?”
“我说的有什么错,婆娘不就是用来疼的?”
“那婆娘,他要对你不好,你考虑考虑我啊???”
张良怒急:“你给我滚!!!简直犬彘不如!!!”
刘季无所谓的剔着牙,“我就不滚,唉~~~就不滚,你打不着~~~”
“都被锁在这小院子里,滚去哪?你倒是滚一个给我看看呐~~~”
“切~~~乃公就不滚,你奈我何?!!!”
一场对骂,直到日落才结束。
从那天开始,张良就开始得了个失眠的毛病。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成宿成宿的不睡,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沧桑无力。
等待第二场科举开始报名,萧何带着黄石公前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头生白发,眼有细纹的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