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猛和晋牧两人隔船相望,徐猛知道此时的晋牧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然而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世家弟子的儒雅风范。
可就在此时,却听得一旁的莫洗像疯了一般喃喃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世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诗词是从哪来的了?”莫洗拉着晋牧疯疯癫癫地说道。
忽然疯癫的莫洗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其实很多人都心里十分清楚徐大破落户没那个能耐写诗作词,此时听莫洗的意思似乎发现了徐猛的秘密,于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莫洗。
徐猛也好奇地看向莫洗,心道,这莫洗还能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晋牧冷冷地看向莫洗。
却见莫洗说道:“西北望,西北望,他的诗词出自涔州杨家,涔州在大楚的东南,西北望,西北望,杨家望的是大楚京畿,杨家还想——”
然而莫洗还未说完,便见晋牧脸色一冷,身旁的其他学士文人急忙捂住莫洗的嘴巴,阻止莫洗继续说下去。
整个江畔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徐猛问下一旁的东秋。
东秋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徐猛,小声问道:“家主,你真的不知道?”
徐猛摇摇头。
东秋悄悄靠近徐猛身边说道:“涔州杨家虽然是三公七望,但同时也是前朝皇室,当年是被楚家赶出京畿的,不过楚家并没有赶尽杀绝,将涔州给了杨家,这几百年过去,楚杨两家一直相处无事,如真如莫洗所说,杨家一直在地处东南的涔州望着西北的京畿,那不是——”
东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杨家一直想着复国呗。
徐猛一脸郁闷,这种事千古以来不管谁在位置上都是忌讳,本来自己是剽窃来的事,奈何水平不够,不能加以修改,只能原封不动地照抄,哪知竟惹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莫洗大庭广众,简直是找死——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经莫洗这么一解释,还真是像杨家一直惦记这昔日的皇权身份。
“家主,你这诗词?”东秋小心地问道,显然也是怀疑徐猛跟涔州杨家有关。
毕竟这大楚最善诗词的便是涔州杨家望涔台的杨家明珠杨鸿。
显然东秋的想法也正是在场绝大多人的想法,台下已然议论纷纷。
“与杨家无关。”徐猛轻声跟东秋说道,徐猛望了眼楚雄和楚锺两位皇子,楚锺倒是神态淡然,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楚雄却是脸色铁青。
徐猛是七皇子楚锺的人,徐猛跟涔州杨家搭上关系,岂不是相当于涔州杨家也成了七皇子楚锺的人,别说涔州杨家一直还惦记着皇权,这几百年都已经过去了,三皇子楚雄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说法,即使是楚王也未必相信。
哪怕楚家忌惮,哪怕杨家真有,但仅凭一首诗词扳倒杨家,不可能,虽说这几百年是楚家有意放了杨家一马,但同时也是因为杨家有着深厚的底蕴和根基。
前朝皇室几百年之后还能成为大楚的三公七望、顶级世家,这恰恰说明杨家有其独到之处。
徐猛知道此时自己随时有可能陷入一场万劫不复的浩劫,微微一笑,却是看向晋牧,说道:“世子,刚才怀疑徐某的应该是咱们宜州的大文豪莫洗先生吧?”
此时的莫洗已然知道自己刚才所说会引起什么麻烦,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高台上的两位皇子,却见七皇子楚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三皇子楚雄却是诡异地朝自己笑了笑,似乎还点了点头。
徐猛一下子洞穿此时三皇子楚雄的想法,三皇子楚雄这是要借莫洗之口彻底坐实自己与杨家的关系,如此一来,哪怕是自己背后真的是杨家,杨家为了洗清自己还有复国的心思,也会将自己除去。
娘的,徐猛心里那叫一个冤啊,自己只是抄了一首诗,竟然惹了这么多麻烦。
莫洗此时似乎受到了三皇子楚雄的鼓励,神情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似乎没有了刚才惊慌失措的窘态,反而往前踏出一步说道:“徐家小儿,怎么你现在还不承认么?”
徐猛冷笑一声,心道,老小子,是你自己非要送死,怪不得徐某人了,却是说道:“莫洗先生,你口口声声说徐某所作的诗词是出自涔州杨家,不知莫洗先生可有证据?还是在这无端猜测,信口雌黄的污蔑?”
“污蔑?”莫洗冷声笑道:“谁不知道你徐猛乃是青山县有名的破落户,别说写诗作词,恐怕从小到大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读完过,说你会写诗作词,青山县的狗都不相信。”
顿顿,继续说道:“再说了,刚才那三首绝妙的诗词,连我等都只能心服口服,像这样的绝妙诗词除了出自涔州望涔台的杨家明珠杨鸿大小姐,试问还有谁能做的出?”
莫洗似乎逮住了机会,疯狂输出,对徐猛一顿冷嘲热讽。
“哦,对了,现在应该叫望乡台了。”
最后还不忘恶心一下涔州杨家。
其实莫洗知道,只有钉死涔州杨家,才有机会钉死徐猛,自己今天也才有翻盘的机会。
晋牧周身的其他学士文人此时也看准了机会,大声怒斥道:“对,连我等这些饱读诗书、沉浸诗词半辈子,都做不出这等的诗词,你一个青山县的破落户,何德何能能写出这样的诗词,不是出自涔州杨家还能是谁?”
徐猛保持着笑意,静静地等对方骂的口干舌燥,方才微微问道:“莫洗先生,你应该是蓟州人吧?”
莫洗等人微微一愣,不知徐猛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
“是又怎样?”
“那莫洗先生可曾记得一个叫汪直的人?”
莫洗身形一震,仿佛见鬼了一般,怔怔的望向徐猛,却听徐猛微微笑着继续说道:“那汪直也曾是蓟州的一介寒门学子,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后来那汪直与好友一同前往京畿寻求前途,可哪知那好友嫉妒汪直的才华,之后为了前途,盗取汪直的文章,将汪直害得双腿残废,在京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活活地饿死在京畿。”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可怜那汪直临死都还想着回到家乡。”
“莫洗先生,徐某想问下,蓟州是在京畿的西北么?”
徐猛一声叱问,直接将莫洗发抖的身形震瘫在地上,恐惧地看向徐猛,喃喃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顿顿,又继续说道:“你,你说,你说这诗是汪直的?”
“莫洗先生,之后你凭借着汪直的文章获取赏识,在京畿谋得一官半职,后来离京,却没有返回蓟州,而是来了宜州。”
徐猛顿顿,冷笑一声,“莫洗先生,你是没脸再回到蓟州吧?你是怕自己没脸见到汪直那年迈的老母吧?”
“可怜那汪直年迈的老母,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京畿被自己的好友害成残疾,被活活饿死,可怜那汪直年迈的老母一辈子还在等着自己的儿子衣锦还乡,却等到死也没等到自己的儿子回去。”
“莫洗,你害人性命,盗取他人文章,如今你有何面目,有何资格来评判此诗?”
“莫洗,你说你该不该死?”
“你,你胡说。”莫洗大声怒道:“是汪直,是汪直他罪该万死,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学识有人赏识,凭什么我就该默默无闻,凭什么?是他该死,他该死。”
徐猛冷然一笑,看这台下的众人恨不得将莫洗生吞活剥的模样,已然知道自己是度过了这一劫。
没办法,台下除了那些看客之外,有太多像汪直那般怀才不遇的寒门学子,也许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学识,也许他们到死也只是默默无闻的成为一杯黄土枯骨,也许他们也曾向往京畿,也许他们曾经从京畿失败而来。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像汪直那般的人。
徐猛也无奈,这个世界的寒门学子太难,相比之下,那些世家子弟可能仅仅凭借捐献一些金银便可轻易获得机会。
西北望乡何处是?
可他们向往的前途又在哪里?
徐猛抬头看向晋牧,却是说道:“晋家世子,虽然你我之间诗词对垒胜负已分,但徐某手中还有两词想奉献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大家,这天底下能够写诗作词的不仅仅只有三公七望的涔州杨家,还有这天下像汪直这般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学子。”
“好。”台下所有的学子齐声喝道。
徐猛心中一笑,此时自己可算是完全站到了涔州杨家的对立面,以后谁还敢说老子的诗词是从涔州杨家摘抄来的?
以后休想旧事重提,把自己和涔州杨家的复国啥的联系到一起。
再说了,这么好的露脸机会,自己自然要再露一把脸,把徐家画舫的营生再往上推一推。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反正晋牧已经得罪了,不介意再多砍两刀,至于以后晋牧要找自己的麻烦,那是以后的事。
晋牧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莫洗,眼神杀气浓烈,早就将此人判了死刑。
至于其他的文人学士,此时见莫洗也是如丧门星一般远远躲着,心中也是暗骂:早知道莫洗是这样的人,刚才就不应该跟着莫洗起哄,如今连后悔药都没有,稍后晋家世子算账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丧门星身上。“
徐家主,看来你今日是有意挫本世子的面子,借本世子扬名立万。”
晋牧微微一笑,也看穿徐猛的心思,什么狗屁为了天下寒门学子,你那县衙的闲差都是当年你老子用钱捐的,现在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想踩着本世子扬名立万,不过却是继续说道:“本世子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就依你,若是你真能再拿出两首诗词,让本世子一诗一词不出,本世子承认输的心服口服。”
“谢世子成全。”徐猛躬身作揖。
此时身旁的东秋早就按捺不住为徐猛研好墨、润好笔,提笔恭敬递向徐猛:“家主,请。”
徐猛微微一笑,提笔在那雪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然后回头望向后面徐家的众花魁,微微一笑,将诗稿递给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一怔,谁都知道演绎这首诗词将会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为天下寒门学子呐喊,踩着三公七望的晋家世子上位,而且还是一首名动天下的诗词,万万没有料到家主竟然将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自己。
“贱妾寇玉兰谢过家主。”女孩躬身作揖,却不敢接过徐猛递来的诗稿。
徐猛微微一笑,将诗稿揣在寇玉兰的怀里,笑道:“大家一定想知道大楚七美的无名氏是谁?”
徐家画舫的众人全都看向徐猛,又奇怪的看向一旁的寇玉兰,虽然寇玉兰的确是徐家画舫中出类拔萃的歌姬,但没有听说过和大楚七美的徐家无名氏扯上干系啊。
“本家主想说,徐家无名氏是你们每一个人,只要你们待在徐家画舫一天,你们就永远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虽然你们都是我徐家的歌姬、舞娘、小厮,但我徐猛保证会公平的对待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每一个人未来都可能是徐家画舫的无名氏。”
轰——
徐家画舫所有人一瞬间都仿佛炸了锅一般,热泪盈眶,要知道徐家画舫很多歌姬舞娘是徐猛从江涛那边买来的奴籍,也有不少是徐猛从青山县贫苦人家雇来的,他们原本想着能够平平安安在徐家待下去就好,哪知徐猛如今却允诺给了众人未来如此巨大的一个希望。
此时此刻,她们恨不得为徐猛去死。
徐猛无视众人的喜悦,拍拍寇玉兰的肩膀,轻声说道:“去吧,你可以的。”
寇玉兰热泪盈眶地朝徐猛点点头,手执诗稿,向高台上走去。
徐猛看着寇玉兰那年轻曼妙的身姿,心中狂喜:
哈哈,又是一个绝代花魁,这可是徐家画舫的无名氏,晋牧那小子为了玲珑三女都能出到每人一万两黄金,这寇玉兰怎么也得一万五千两黄金吧?
当然了,自己不可能为了钱卖掉寇玉兰,留在徐家画舫,才是一座聚宝盆。
哎,万恶的资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