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徐猛便急急忙忙地拿着一张画像直奔青山县的县衙,文书莫智友瞅见徐猛,便打趣道:“老徐,今日怎么这么早?看你这熊猫眼,显然是昨晚被家里女人折腾的够呛吧?”
徐猛可是琢磨那稚童的事情翻来覆去琢磨了一夜,因为在徐猛看来,能够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情,一定是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徐猛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岂能心绪安定。
“殿下在么?”徐猛问了一句,还不待莫智友回答,便朝县衙的后堂走去。
“发生了什么大事?”莫智友急忙向跟随徐猛而来的姑射十三问道,从来没有见过徐猛这般着急的模样,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姑射十三摇摇头,身后的其他几个徐猛亲身的女护卫也是摇摇头。
七皇子楚锺接过徐猛递过来的画像,仔细端详了半天,眉头慢慢紧蹙,总觉得这画中稚童与某人颇为相像,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徐猛本来想直接开口询问是否是大楚公主楚环或者将军府少将军秦椎,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是静静地等着七皇子楚锺。
“像谁呢?”七皇子楚锺不住地嘀咕,终于半晌之后,猛地一拍脑门,说道:“想起来了,这画像上的稚童有点像内阁大学士荣横家的公子荣诚。”
谁?
徐猛本来以为七皇子楚锺会说楚环或者秦椎,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另外一个名字。
“对,像,实在是太像了。”七皇子楚锺不住地说道,然后问向徐猛:“这画像虽然画的潦草,但的确是越看越像荣横的公子荣诚。”顿顿,又继续问道:“你这画像哪来的?”
徐猛此时还在琢磨这画像上的稚童怎么可能会像内阁大学士的公子?
难道说公主楚环与秦家少将军秦椎的婚约有变?
还是长乐公主楚环与内阁大学士的公子有染?
好家伙——
虽然说这世界的民风相对豪放,尤其是那些权贵,别说是养几个姬妾,就是偷情,豢养面首在上层贵妇之间也是常事,但能吃到一个堂堂大楚公主的瓜,徐猛的三观还是被震了一地。
见徐猛神情恍惚,七皇子楚锺也没有继续追问,出身皇家,对于权贵糜烂的生活早就见怪不怪,只当是一场风月之事诞下的私生子而已,不过却还是对徐猛劝道:“内阁大学士荣横此人向来骄纵,又极好名声,却偏爱护犊子,你要是跟此人打交道,小心点。”
徐猛见七皇子楚锺会错了意思,却也没有解释,点点头,沉思片刻,却又是问道:“那大将军此人如何?”
七皇子楚锺疑惑地看向徐猛,不知徐猛为何今日特别关注京畿权贵的事情,不过却还是顿顿,继续说道:“大将军秦嗣道出身兵道世家,年轻时便投身行伍,历经大楚两朝,如今虽然年迈,但仍统领着大楚兵权,不少军中将领或者各州总兵,都曾在其驭下做过事,连父王都得对其礼让三分。”
“听说将军府还与皇族宗室定有婚配?”
“不错。大将军秦嗣道有一子秦椎,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宠溺的很,与楚环公主年龄相仿,父王早起便赐下了婚约,那秦椎如今在边陲戍关,想来再回京畿之时,便会举办婚礼。”
徐猛点点头,心中暗道:想来像这种政治联姻,夫妻之间夹杂着太多的利益瓜葛,并没有太多的真感情,要不然楚环公主也不会与那内阁大学士的公子有染。
一个是大将军府,一个是内阁大学士,都是京畿上等的权贵,若是日后因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恐怕会引起巨大的政治风波。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看到的那幕未来景象到底预示着什么,但徐猛感觉这场风波不小,以后自己见着这两家的人,得绕道走,免得被卷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从七皇子楚锺处出来,徐猛在县衙溜达了一圈,暂时无事,又去跟宁贵妃问安,自从此趟从京畿返回之后,宁贵妃更是深入浅出,每日里便是在青山县县衙的后堂和晓云姐妹摆弄花草或者琢磨茶艺。
不过这段日子徐家画舫举办花会,晓云姐妹每日里都在画舫帮忙布置,忙得不可开交,因此这里便只剩下了宁贵妃一人。
悲秋清冷,更何况是一个从宫中出来的一个伤感女人。
徐猛觉得宁贵妃和骊妃一般都是苦命的女人,一个囚禁在内宫的冷宫之中,一个在边陲小县郁郁寡欢,不过宁贵妃比骊妃幸运的是,即使是在青山县这样的边陲小县,但终究是远离了京畿内宫的那些是是非非。
徐猛刚跨入院子,便见一道清瘦的人影在摆弄着花卉,听得脚步声,女人抬起头,见是徐猛,笑道:“徐当家的,怎么今日有闲过来了?”
宁贵妃自从京畿返回之后,身上便少了些雍容华贵,反而多了些孤傲清冷,身形也没有原来那般丰韵,显得清瘦了很多。
徐猛想起京畿的那些事,心底不知为何陡生出一丝心疼,却是说道:“临近中秋了,看娘娘这边有什么需要吩咐代办的事情,若是忙不过来,回头我让晓云姐妹过来。”
“不用,我这边没有什么忙事,每日里不过是摆弄些花花草草罢了。”宁贵妃笑着拒绝,却是在一旁的清水池中洗了洗手,然后坐在一旁的石桌前,为徐猛沏起了热茶。
徐猛也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慢慢地摆弄着手中的茶壶。
一遍、一遍、又一遍,就像这冷冽的春秋四季轮回。
一片不知从哪飞来的落叶轻轻落在石桌上,在这孤冷的小院里泛起一丝涟漪。
茶水是热的,但却是比以前更苦了。
比徐猛第一次品尝宁贵妃煮的苦茶还苦。
不过徐猛却觉得舌尖有一些苦尽甘来的微甜。
宁贵妃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徐猛慢慢地品尝着茶水,心里寻思,若是当时没有进宫该有多好。
秋天的悲凉很静,孤独的小院很静,两个不说话的人很静,宁贵妃煮茶,徐猛品茶。
直到夜晚慢慢降临。
徐猛起身,慢慢地走出小院,这孤冷安静的小院暂时还不属于自己,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比如今晚还有一场早就在画舫订好的宴会。
望着徐猛离去的背影,宁贵妃却是一叹,扭头看向墙角正开的鲜艳的花朵。
花开须折只须折。
再不折,这鲜艳的花朵都要老了。
一个人能忍得住几个这样的悲秋。
何况是孤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