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人间美味,今儿可是来着了。”徐猛笑道,嘴角却是一冷,想不到老张还是决定对自己动手了。
面前的这盘凉拌野菌山珍基本没有问题,但其中却是混杂着一种叫做绿袍儿的红色小型野果,只有绿豆般大小,寻常吃起来也没有问题,甚至有些微涩的酸甜,但对于徐猛来说却可能是至毒之物。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小安神医安素西一直在给自己配制药汤调理身体,而这种叫做绿袍儿的野果,能够将自己体内积攒的药力激发,从而演变成剧毒。
徐猛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几日云十娘也时常在府中烹制这种野菌山珍,而云十娘在官家多年,也深谙食谱之道,对于这种忌讳自然十分清楚。
当然徐猛从老张的心思中也能看出。
前几日自己早晨跑步,曾与老张调侃这几日正用小安神医安素西调配的药汤调理身体,因此老张才想出了这般办法。
老张其实心理是有些带有赌博的矛盾心理,如果自己吃了这种野果毒发身亡,那便是自己不行,也怨不得别人,如果自己没有吃,那便算是自己躲过一劫,此事不再提起。
还真是一个赌徒心理?
徐猛冷笑,将这种野果一颗颗挑出,放置在一旁,然后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去,连肉羹都没有再动一下。
饭肆老张一直暗中观察着徐猛,见徐猛离开,心中长出一口气,然而,待看到徐猛的饭桌前,脸色大变,浑身不住的颤抖,流出一些冷汗,连一旁食客的吆喝都没有听见。
走出老张的门口,徐猛沉闷几天的心结一下子打开,自己给了老张机会,而老张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至于以后,徐猛不愿再关注。
心情一下子变好,而天气却突然下起雨来。
一阵急雨之后,便是淅沥沥的小雨,青山县的大街小巷便多了很多撑伞的游客,徐猛感觉有些微凉,裹着衣服正在一处避雨,却听得周围好像有呼喊的声音。
一番寻找,原来是庄园里的众女正在一处酒肆的二楼聚会,欣赏雨景,正巧看见了躲雨的自己。
张小七赶忙撑着雨伞来接自己,待去到二楼,徐猛才发现原来不只是庄园里的几女,连严梨儿和安素西都在。
微波江畔,朦胧烟雨,美人为伴,这才是神仙般的日子。
“看,那边有彩虹啊,好美啊。”张小七在窗边指着前方密林之上的彩虹大声喊道,迅速吸引了众女的目光。
稍稍雨歇,一道绚丽的彩虹横挂当空。
然而不知为何,张小七猛然尖叫,“徐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怎么了?”
“那彩虹之下,似乎挂着东西。”张小七陡然声音高升,“是人,那彩虹下面挂着几个人。”
徐猛一惊,果然顺着张小七手指看去,那彩虹之下的密林之中高高挂着几具尸身,在彩虹的映照下颇为诡异,而且此时周边也早已吸引了一干看客。
“你们一会儿返回府里。”徐猛向众女安排一声,便转身领着安素西离去。
徐猛和安素西赶到现场的时候,莫智友和宜州府郡的使官张酒率领衙役已经先行到达现场,开始勘察。
张酒乃是宜州府郡的主使官,已来青山县数日,主要目的是为了核查之前莫智友上报的剿匪文书,实则有几个目的,一是受方家世子方不同之命来探查剿匪一案的虚实,二是帮三皇子楚雄查看七皇子楚锺的态度,三则是打打秋风,闹些银两。
徐猛懒得应酬,一切事务都推托到莫智友的身上,莫智友巴不得结交宜州府郡的官差,每天陪着张酒玩乐,倒也乐在其中。
当然对于剿匪一案,徐猛已经与莫智友事先便统一了口径,任张酒如何怀疑,也查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他们身上应该是剑伤,伤口的位置都不一样,应该是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被人杀死之后吊了上去。”安素西查看了下几具尸体,向徐猛说道。
“看服饰应该是中容国的人。”莫智友小声地向徐猛嘀咕。
中容国乃是依附大楚王朝的一个北边偏邦小国,人口虽然不多,国内却盛产金矿,以采金冶炼为业,因此颇为富庶,因宜州正是大楚北境的州府,青山县乃是大楚北部各国部族进入大楚通商的必经之地,因此在青山县也有一队中容国的商队常年停驻在此,以贸易为生。
在徐猛的记忆里,这些中容国的商队历来出手阔绰,十分好打交道。
“中容国虽是偏邦小国,但终究属于异邦,此番在咱们大楚境内出事,这件事恐怕不好打交道”府郡使官张酒沉吟说道。
“一切单凭张主使定夺,我等任凭差遣。”徐猛早就看穿张酒的心思,这是盯上了中容国商队这个大户,想要敲诈些利益,急忙躬身说道。
张酒赞赏地看了一眼徐猛,却不表态,半晌之后又说道:“看来咱们得拜访一下青山县中容国的商队。”
中容国的商队在青山县拥有自己专属的驿馆,虽地处偏郊,但环境雅致,风景也是十分秀丽。
徐猛和莫智友也待进入,却被张酒拦在门外,徐猛摊摊手表示无所谓,莫智友却是一脸尴尬,原本以为这几日的周旋,已经算得上是自己人,但在大事面前还是生分。
张酒却不理会二人,领着两名亲兵便直接进入中容国的驿馆。
中容国众人似乎早有预备,见张酒到访,急忙上前迎礼,领头的是一个个子稍矮的胖子,名叫柳春,乃是青山县这一队中容国商队的当家,说来这柳春因为个子矮,还有个外号,叫做“柳冬瓜”,原先只是生性顽劣的孩童瞎叫,后来不知为何这外号便传了出去。
一阵寒暄之后,张酒摆出威严,直接开门见山。
“那死去的几人到底是何身份?他们到大楚到底有何目的?”
然而柳春总是言辞闪躲推辞。
张酒直接厉声喝问,见柳春还不回答,冷声笑道:“半年之前,中容国突然发生政变,如今的中容国国主早已改换他人,难道你们真以为大楚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么?”
中容国众人脸色微变,但想来以大楚的能力,完全毫不知情根本不可能,但最重要得大楚王朝对于中容国新主的态度如何。
“那不知大楚王朝的楚王作何打算?”柳春小声地询问道。
张酒在几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冷声说道:“楚王现在并无什么意见,不过这宜州府郡乃是三皇子的属地——”
“那三皇子殿下的建议是?”
“两国相交,重在利字。”张酒说道,一根手指狠狠的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指间那个硕大的宝石啧啧发亮。
柳春当即明白,慌忙安排身后之人取来一份礼物宝盒,随即奉上,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主使大人见谅,至于三皇子殿下那边,随后便有专人送往宜州府郡。”
张酒面色稍缓,用手掂了掂宝盒,感觉有些分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那现在可以说那些是什么人了?来大楚所为何事?”
中容国众人面面相觑,便听得柳春说道:“不瞒主使大人,那几人乃是现任国主的密使,此次前来大楚乃是寻找中容国前任国主的小公主。”见张酒不搭话,继续说道:“当日政变,小公主被亲卫柳元搭救逃出,之后便逃来大楚想要寻求庇护,现任国主则派出一队密使前来阻拦。”
“那小公主可曾找到?”柳春摇摇头,“不仅没有找到,而且国主派来的密使也被那柳元击杀。”
“可有小公主的画像?”
柳春急忙唤人取来一幅画像,张酒见那画中之人明媚皓齿,面容姣好,青丝摇曳,端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当即双目放光,心里盘算着若是能找到此女,献给三皇子殿下,又是一份功劳。
张酒不动声色地将小公主的画像收起,说道:“这么说小公主有可能就在青山县?”
“主使大人,这只是我等的猜测,既然那柳元在青山县现身,那么小公主应该来到过此地,可是我等在青山县找了好久,也没有半点消息。”
“那可有那柳元的消息?”
柳春依旧摇摇头。
张酒盯着中容国等人,见众人神情恳切,并不像是在撒谎,半晌之后说道:“放心,一个逃亡的小公主在大楚翻不起大浪,有三皇子殿下从中周旋,楚王不会插手你们的国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众人脸色一松,随即又面色凝重地说道:“主使大人,那亲卫柳元乃是一个顶尖高手,连国主的密使都被她杀害,如果抓不到此人,我等的性命只怕也是——”
“放心,此事由本主使安排即可。”张酒笑道,“在宜州府郡,一个小小的亲卫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就先行谢过主使。”柳春率领中容国众人躬身道谢,在张酒离开之时,又随即奉上一盒珍奇宝物,里面还有一幅那亲卫柳元的画像。
张酒心满意足地离开中容国商队的驿馆。
“这楚人贪婪成性,只怕未必肯下功夫。”张酒离去,中容国众人喃喃说道:“我等还是先下手为强,早日解决那柳元,方能解决心头大患。”
“现在时刻,不便轻举妄动,免得惹了大楚猜忌,咱们多提防一些便是,小小一个亲卫翻不起大浪,只要楚王不介入咱们国事,其他的事情国主自会派人解决。”
徐猛和莫智友二人在中容国一段门外等候,莫智友一顿抱怨,忽然一个衙役前来,给徐猛报了一个消息,顿时徐猛大惊。
“什么?饭肆老张竟然在家中自尽身亡了?”
不过细想之后,也随即淡然。
张酒从中容国驿馆出来之后,便递给徐猛和莫智友两张画像,说道:“这画中二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中容国人的真凶,你们加派些人手,在青山县好好搜查,务必找到这两个女人。”
莫智友当即应承,徐猛却瞥了眼那画像,神情闪过一丝异样,却也急忙向张酒应承。
徐猛等人回到县衙,徐猛便被楚锺召见。
“这次中容国的事情不用插手,一切交给府郡的主使官即可,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一切听他安排。”楚锺见徐猛有些疑虑,顿顿,说道:“中容国半年前发生政变,国主更换,如今京畿那边对于是否出兵介入中容国的国事争得相当激烈,这个时候咱们不必牵扯进去。”
徐猛点头,其实从宜州府郡使官张酒身上,徐猛早已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既然三皇子楚雄牵扯进去,楚锺怕是巴不得退避三舍。
“那不知楚王的意思是?”徐猛顿顿,还是问道。
“父王的意思还不甚清楚,但朝中不少人并不赞成出兵介入,那些赞成出兵的也无非是看在过去中容国老国主与大楚交好的情面之上,可两国之间,利字当先,这件事恐怕在咱们大楚翻不起什么水花。”
徐猛点点头。
而这边,莫智友已经将青山县的衙役派出去,拿着画像沿街查找那两人的下落。
徐猛刚回到庄园,便有一女急切的围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异邦女婢叶真,其实当日在牙伺之中,徐猛便已经看出叶真的来历,正是中容国出逃的小公主。
当然如今的叶真并不是真名,连面容也是用了易容之术,与原来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徐猛也是仅凭“政变”二字将叶真收为女婢。
徐猛看看叶真,淡淡说道:“那柳元便是你的亲卫吧?”
叶真瞪大眼睛看着徐猛,原本只以为徐猛知晓些内幕,可看来徐猛知晓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叶真点点头:“当日柳元护我逃出中容国,一路逃亡来到大楚,想要进京寻求楚王庇护,可在中途,我们失散了。”
“暂时别进京了,恐怕大楚现在是不会帮你出兵的。”
“怎么会?我父王生前与楚王交好,而且——”
“可是你父王如今已经去世,中容国现任国主能够给大楚的更多,不是么?”徐猛打断叶真的话,淡淡说道。
叶真对于徐猛的话不置可否,也无法反驳。
见叶真眼角含泪,徐猛心中不忍,说道:“这段日子你就待在庄园里,哪里也别去,外面所有人都在找你的下落。”
“另外你回想一下,在章贵牙伺之中,可曾暴露过行踪?”徐猛问道。
叶真摇摇头,“我自从逃出中容国,便一直使用易容术,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我的下落。”
“那可否通过柳元找到你踪迹?”
叶真同样摇摇头,“我们一到大楚便失散了。”
徐猛点点头。
叶真明白徐猛的意思,却又继续问道:“那柳元呢?家主可否救她?”
“恐怕这一次是凶多吉少。”徐猛答道,那张酒看似是一个贪财的主,但手段却是颇为狠辣。
叶真慢慢低下头,沉默,此时的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