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宁心头涌上怒气,亏她还以为他真的醉了,堂堂大将军,竟还会装醉骗人!
程则绪轻敛眸,看向她带着薄怒的湿眸,毫无任何威慑力。
低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宁骗我一次,我骗阿宁一次。”
眸光落在她带着酒渍的唇瓣,低头轻尝良久,攫取属于她的温热气息,有些食不知足。
他紧勾着她不松。
单手捧着她脸颊,粗粝指腹兴奋摩挲着她下颌,光滑细腻感触爱不释手。
点漆黑眸盯着她轻颤的睫羽。
眼底透露着慌乱。
眼尾染了薄红。
他心底某处开始狂欢……
吻去她眼角雾气,食味知足后悠悠撑起身。
陆嘉宁得以喘息,从他怀里匆忙钻了出来,抄起案几上酒杯朝他脑袋砸去。
程则绪单手敏捷接过,敛起眼睫看向她带着怒气又恐慌的神情,手中转动杯盏,漫不经心放在案几上。
在她匆忙逃离时,迅速起身抵住屋门,“再待会,我送阿宁回去。”
陆嘉宁止住差点撞进他怀里的脚步,掀起眼眸不满看他,“我现在就想回去。”
听着她微怒的声音,他心中竟觉得多了丝快意。
程则绪抬步走近,在她连忙后退中精准钳制住她手臂不松,“好不容易见阿宁一面,阿宁还是这般着急离开?”
他轻眯着眼,带着探究目光锁着她,“阿宁这般着急回去,是去见他?”
最后几字硬生生抵出,如剜他心头血般闷痛,鼻息不自觉放慢了些。
“阿宁平日里可与他相处的多?连去赴约也要他相陪?”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程则绪自嘲轻笑,“我与阿宁有圣上赐婚,五个月后便会成婚,阿宁的心思也该清理干净,莫要再装有其他男人。”
他抬起她下颌,四目相对,一字一顿询问道:“我救阿宁多次,阿宁私下认那么多兄长,而我便一点都得不到阿宁的欢心?”
陆嘉宁甩开他手臂,清澈的眸底不带一丝情绪,“你抓疼我了。”
程则绪听着她答非所问,不过是她一贯作风,知道自己势弱便急忙转移话题,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却是怕的要死。
他心中怒火被泼了桶冰水,上前扛起她放在里屋榻上。
在她慌乱中倾身圈进怀中,指尖抬起下颌认真查看。
“哪疼?”
他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对她下手,方才手上力道自然注意分寸。
明知是骗他,他还是这般做。
幽深眸光从下颌滑向纤细脖颈处,身上白蓝衣襟包裹着白皙脖颈,他喉结轻滚。
陆嘉宁拉下他手未松,掀起装有星辰明媚的眸子看他,“若我说,我不知他在那,将军可信?”
程则绪察觉手中感触,低头看向她的手钻进他手心,只觉得心中被抓的心花怒放。
阿宁还是初次这般对他。
他反应过来重重点头,“阿宁说的我都信。”
陆嘉宁忽然发觉,他与许承言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可她也是这般。
奈何势微,还能逢场作戏。
他指尖勾着她手心,“阿宁与我已有婚约,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往后,我不想阿宁与任何男人多接触。”
陆嘉宁面上依旧,“本非我所愿,将军与我说并无用。”
程则绪认真打量着她,看不出丝毫破绽,“阿宁以后不要再避着我。”
陆嘉宁心中非议,瞧瞧,他也知无法直面对抗许承言,只能从她这下手。
她认真看他,“将军可还会对我下药?”
“我不是不能与将军和睦相处,只是怕将军又对我做些什么。”
如今她这处境,早已不想再折腾,程则绪也好,许承言也好,她一个都无法反抗。
婚约在身,她如今躲不掉。
她怕的,一是程则绪对她用强,他那脾性总让人捉摸不透,毫无掌控力;二是许承言从中作梗。
程则绪猛一诧异,转而眸中带着疑惑,“阿宁怎么会这般想我。”
陆嘉宁直言,“在被殿下初次带走那日,我为何会在寝宫昏睡?”
程则绪脑中飞快运转,轻拉着她的手,眼眸满是委屈着急,“阿宁怀疑我?”
他没想到阿宁会有所察觉。
“阿宁为何不怀疑是太子在寝宫中做了什么手脚,为何偏偏怀疑我?”
陆嘉宁被打断思绪,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程则绪,毕竟他曾多次对她下药。
尤其是吃食里。
却从未想过许承言。
程则绪见她沉默,压下心中慌乱,面上沉静道:“我在阿宁心中便只是阴险狡诈之人?”
“殿下便光明磊落,事事君子做派?”
他早已派人查过,许承言曾多次在阿宁与季敬川中间作梗,还私下请旨,最终被阿宁搅黄婚事。
他就是称得上阴险小人,许承言又算什么好鸟?
陆嘉宁疑心一起一落,被程则绪从中掺和一脚,有些拿不定主意。
程则绪见缝插针,“曾经是我不对,是我爱慕阿宁已久,不忍阿宁嫁于他人,才出此下策惹阿宁不满。”
“如今我与阿宁已有婚约,自不会再对阿宁做什么,阿宁信我。”
陆嘉宁放下被扰乱的思绪,不再与他鬼辩,“将军慌什么,我不过多问两句罢了。”
程则绪定下心神,“我不想阿宁对我失去信任,阿宁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嘉宁摇摇头。
程则绪心中还是莫名不安,轻揽着她,“阿宁可以试着对我敞开心扉。”
“我会成为阿宁依靠。”
“若阿宁还是喜欢贺衍那般行径的男子,我也可以躲在阿宁怀里哭哭唧唧。”
陆嘉宁轻眯着眼,被他扰的快思索不过来,“你知道我曾喜欢贺衍什么吗?”
程则绪忽然不想听她继续说,他心爱的姑娘躺在他怀中,诉说喜欢另一个男子,是谁也受不了这种耻辱。
“我很大度,不在乎阿宁过往,阿宁如今不喜欢他便好。”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程则绪轻垂下眸,略有些委屈,勾起她身后一缕青丝揪着玩。
“我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想寻个安稳生活罢了。”
“贺衍就算整日哭唧唧了些,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好,平日里更不会强迫我,将军可听得明白?”
陆嘉宁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这些,她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若要她事事磨合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久下来她就算是只不会发飙的兔子,逼急了也会扑上去咬人。
“阿宁不喜欢他哭便好。”
程则绪心中松了口气,他实在做不来那种行径,贺衍也太没出息了些。
“你不明白?”陆嘉宁问。
程则绪轻挑眉,“我以后都听阿宁的,只要是阿宁吩咐,我都会答应。”
陆嘉宁见他颇为上道,心中雀跃几分,试探询问,“将军当真愿意?”
程则绪果断点点头。
陆嘉宁推开他,“我要回去了。”
程则绪眸中略有疑惑,又想起方才说过的话,紧跟着站起身,“我送阿宁回去。”
他总不能把人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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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乐康院。
外屋烧着炭火,陆老夫人身上盖着厚绒毯,怀中抱着汤婆子有些失神。
“贞阳走几日了?”
于嬷嬷在她身后垂着肩,闻声回应道:“刚走两日,这会还没到苏州呢。”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去苏州也得六七日,一来一回都要半个月,眼下快要过年,也不知他要待上几日才肯回来。”
于嬷嬷道:“大人重意,若非怜儿她父亲那般行径,大人与怜儿早已成婚多年,如今怜儿重病,也不知还能撑上几日。”
陆老夫人有些愁苦,“我也知贞阳性情,怜儿也成婚二十多年,他心中还没放下。”
“我心疼贞阳,这些年催他成婚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没法子,我总觉得还能撑起陆家,有我在这个家便不会散。”
“可我还能活上几年?”
“明年送走嘉宁,我若再去了,便留下贞阳一人,逢年过节时别家欢欢喜喜,留下贞阳一人守着偌大府邸,我到地府也难以安息。”
陆老夫人抹着泪,于嬷嬷急忙递去帕子,“老夫人又多想了,您好好养着身子,大人心中也少分担忧。”
陆老夫人哽咽道:“我受过那些苦,贞阳年年不在家,音儿出嫁后,听着隔壁花婶家日日欢笑声语,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我不想贞阳提心吊胆大半辈子,到了晚年也受这份罪。”
于嬷嬷急忙斟了茶水递过去,顺着她后背,“老夫人莫急,也许大人这次去苏州与怜儿姑娘说开了,便放下那些恩怨。”
陆老夫人摆摆手,“不用安慰我,我心中清楚的很,他那倔性子与他父亲一模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怜儿是个好姑娘,可二人偏偏走不到一起,我也没法子。”
当年杨氏夫君去了几年后,她催贞阳寻新妇,闹的有些不愉快。
她曾私心想过,若贞阳心中放不下,她便厚着脸皮将杨氏接过来,二人搭伙过日子。
奈何杨氏不愿。
陆嘉宁从外面回来时,陆老夫人已经收拾好情绪,热情招呼她过来。
拉着她手不悦蹙眉,“瞧你这手凉的,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陆嘉宁接过于嬷嬷递来的茶盏,放在手中暖着,“还是外祖母这暖和。”
陆老夫人笑着,“暖和就多待会,用了晚膳再回去。”
陆嘉宁点点头。
陆老夫人问道:“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阿景什么时候来?”
“连翘上次来府中说,应该是腊月二十。”
陆老夫人吩咐于嬷嬷,“别忘了让人收拾间厢房,该备的都备上,再去衣铺里买几件棉袍,不知为何今年愈发冷了些。”
于嬷嬷连连应下。
陆嘉宁佯装不满,“阿景若是来了,外祖母不会只向着他吧?”
陆老夫人点了下她额头,“你这丫头,我何时亏待过你,你还醋上了。”
陆嘉宁放下茶盏,揽着陆老夫人胳膊凑上去,“外祖母待我最好了。”
用完晚膳,陆嘉宁踩着月光一路回到西院,心中略有不安,招呼着禾善先去屋内探查一番才进去。
许承言的行径她太了解,总怕他忽然神出鬼没。
她胆子小,不经吓。
一连多日,陆嘉宁待在府中,幸好没再遇见许承言。
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多次向青黛探查。
青黛摇摇头,“奴婢也不知,殿下没派人来通知奴婢,许是殿下这些时日忙于公务,姑娘可是想殿下了?”
陆嘉宁没再吭声。
秋秋愈发沉重,天气一冷便躲进她怀里不愿动半步,平日里她穿的厚实,整日抱着秋秋有些吃力,索性将秋秋交给禾善。
她有空一躺下,秋秋闻着味跳进她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几下,窝在旁边打盹。
腊月中旬,下了场大雪。
鹅毛大雪伴着冷风洋洋洒洒,压断院中细枝,闷哼一声,积雪散落。
陆嘉宁裹着绒氅站在屋檐下,望着静谧的冬日盛景,心中莫名安定。
冷风夹藏寒雪扫过屋檐下,落在她额前,带来丝丝凉意。
禾善捧着汤婆子走近,顺着她视线看去,“姑娘在看什么?”
陆嘉宁接过,热气腾的一下上来,“没什么,这场雪下的愈发急了。”
禾善道:“从昨日晚间便开始下了,一直持续到今日中午,一会疏一会密的,算是京都这几年最大的一场雪了。”
“奴婢方才去厨房,这积雪都到小腿肚了,步子沉的很。”
没待一会,陆嘉宁转而去了趟乐康院,陆老夫人坐在屋内有些惆怅,盯着门外的积雪失了神。
“都半月了,算起来你舅舅也该返程了,别是被这场雪耽搁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冻快了可怎么办是好?”
陆嘉宁揽着她手,察觉略有些冰冷,吩咐于嬷嬷,“去里间拿件氅子给外祖母披上。”
陆老夫人覆上她手,“这些时日嘉宁先别出去了,外面冷的很,好好待在府里。”
陆嘉宁乖巧点点头。
陆老夫人又担忧道:“这场雪也不知何时能停下,过几日阿景便该来了,马车上不了路可如何是好?”
“外祖母不必担忧,些许这雪一会就停下了。”
小厮匆匆赶来,在门外跺了跺鞋上积雪,捧着木盒迈进几步。
青黛视线触及到木盒角落上的独有暗纹,意识到是殿下派人送的。
陆老夫人还在场,生怕小厮张口说出殿下,扰了陆老夫人心宁,匆忙上前接过,“你先下去吧。”
小厮看了眼青黛,将剩下话堵了回去,转身匆匆离开。
青黛捧着木盒上前,“姑娘。”
陆老夫人方才还惆怅的神情,转而换成疑惑看向木盒。
陆嘉宁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一件不染杂色的白狐皮所制的绒氅,氅领通体雪白,搭配粉色金丝绣花氅衣,多了几分典雅贵气。
陆嘉宁伸手拂过细腻柔软的毛发,手感滑腻甚是不错。
陆老夫人面带欣喜,上手摸了下,“这绒氅怕是千金难求,程将军倒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