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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树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上次进来的时候好像不是在这儿的。”陆修武勒住马,拉了一下缰绳,把马头掉转过来,疑惑地打量着这棵极其粗壮的老树。

他清楚地记得,几天前,他们被恐惧压倒,惊慌地从空地上逃离以后,马不停蹄地跑了很久,直到实在是人困马乏,才停下来打算歇息一下,正好看到路边就有这么一棵一模一样的矮树,伸展着它那像张开的手指一般的枝桠,当时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因为要知道,这座森林里所有的树木都清一色地长得出奇地高大,每一棵至少都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几十米高,而且还在一个赛一个地不停向上拔起,似乎生怕哪一天被比下去,被残忍地踢出局。

这些巨树树冠以下的部分大都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枝杈,即使有,叶子也早就掉光了,恋恋不舍地在半空中兀自撑持着,却终究改变不了迟早要凋落的命运。

所以,在树身上可以看到很多枝丫脱落留下的疤痕,那是整座原始森林优胜劣汰、殊死内卷的结果。

不仅森林里分不出白天黑夜,仰头向树冠上看去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一丝光线。

巨大的树冠连在一块儿,把阳光全都遮住了,繁茂的树叶填满了每一处空隙,即便有一片叶子枯黄凋零,马上就会有新的叶片长出来或由别的填补上。

每一片树叶都在饥渴地吸收着阳光,因为光线对这里的植物简直太稀缺、太珍贵了,只有那些参天大树才能活下去。

在森林里可以看到许多粗大的残枝断木,有的仍矗立着,只是早已没了生机,有的则倒在地上,折作几段,早就烂透了,用手一抓,便能轻松地扣下来一大块。

它们也曾顽强地活过,只不过在年复一年的争夺阳光的竞赛中或由于实力不济,或是突然不幸地糟了病虫害,败下阵来,得到的阳光越来越少,终致轰然倒地。

而灌草之类的贴地生长的植物在更早的时候就已完全绝迹。最后剩下的是那些能够年复一年吸收到足够阳光的强壮的树木,只是竞争远没有结束,似乎也永远不会结束。

唯独他们看到的这棵老树是个异类,不争不抢,不腐不烂,心平气和地偏居一隅。它看上去比这里所有的树木都老,叶子也早就掉光了,足足要五六个人合抱才能抱得下的树身皱皱巴巴,上面布满了一道道浅浅的沟壑。

还有一个奇特的地方就是,这里几乎所有的树干上都覆满了潮湿墨绿的苔藓,然而这棵老树上却完全没有。

当时他们三个就是坐在这棵老树凸起的巨大树根上,背靠树干小睡了一会儿的。

陆修武并没有同弟弟进行一番确认,他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了,于他而言,他相信当时看到就是这棵树。

“可是,它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陆修武不解地暗暗问道,努力回想着进入森林以来,尤其是在空地那一边的记忆。他确定在驰过那个休息地时,并没有看到这棵树,“要是还在那儿的话,不可能看不见,何况当时我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他只觉得这座森林越来越诡异了,里面隐伏着许多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离奇古怪之物。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本不该把注意力放在这样一棵毫无干系的路边老树上的,可它那古怪的样子实在是太扎眼,同周围的树木太格格不入,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就端详了起来,一时间竟忘记了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突然想到,也许他们可以爬上这棵树,坐到结实的枝杈上去,那些蠢笨的四肢不灵活的尸人或许就伤不到他们了。

陆修武激动地瞅着弟弟,仿佛重新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似的浑身颤抖起来。

此时,陆修文也在焦急地盯着他,等他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前进和后退的道路都被堵住了,难道他们就这样等死吗?

“看到这颗树了吗?”陆修武得意地向弟弟摆了摆头,看着老树对他说道,“咱们爬上去先躲一会儿。”

陆修文朝老树望去,点点头表示看到了,似乎并没有认出它来,接着又回答道:“好!”。

“不过得带上食物和水,要是这些难缠的家伙一时半会不走,我们恐怕要在上面待一阵了。”随后陆修武又补充了一句。

“那他怎么办?”陆修文突然问兄长道,瞥了一眼伏在马背上仍昏迷不醒的周印廷。

“我先上去,你在下面把他递给我,然后我把他搭在那根枝丫和树干开叉地方。”陆修武用手指着最下面的那根枝丫,回答道。

他们没有时间犹豫,说做就做。陆修武双手扒着龟裂的树皮,两只脚一上一下踩在沟壑里,连蹬了两下便腾地跃上了最下面那根树枝,也是这棵老树最粗最长的一根枝丫,然后双腿悬空坐在了上面。

见兄长已准备停当,陆修文从马背上扛起毫无意识的周印廷,迅速走到枝丫下面,奋力把周印廷高高举起,陆修武在上面瞅准时机,够了好几下才勉强抓住周印廷的手臂,然后猛一用力,便将他拉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把他搭在了枝杈间。

“食物和水都带上了吗?”陆修武又从树枝上跳下来,站到陆修文面前,问道。

“都带上了,不过我们的马怎么办?”陆修文地问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先放开它们吧。”陆修武无奈地回答道,意思是让它们自生自灭,总好过拴在那里被尸人伤害强,让它们自由活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陆修文没再说什么,挎上自己那兜干粮和饮水费力地爬上了另一根枝杈,然后靠着树干,坐在了上面。

陆修武则从马鞍上快速解下装着食物和水的褡裢,往背上一背,然后解开周印廷那匹马的缰绳,又在自己那匹战马的脖子上拍了拍,仿佛在说:“自己多保重吧!”

之后,头也不会回地在树身上蹬了两下,便飞身上了周印廷所在的那根枝杈,转过身来,坐到了周印廷的旁边,一手扶在他的腰间,一手抓住枝丫,低头开始观察树下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