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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皇家繁琐的国婚仪式后,温若琳在贴身尚宫的搀扶下,回到寝室。她被引导的坐在喜床上,头上依照古法戴了沉重的凤冠,凤冠上又盖着厚重的红色喜帕。

饶是大殿中放置了那许多的冰龛,这一身礼服再配上沉重的发冠,已经令她周身被汗浸湿。

她惴惴不安的坐在那里。往年夏日在家中,因为闺房所在的院子里并无男侍,所以穿的都较为轻薄。加上她体质虚寒,并不爱出汗,也没觉得夏日难捱。

今日一早沐浴更衣,光是上妆穿衣就用了足足两个时辰。她如今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早上上妆前,喜娘劝她多少吃点东西,说今日忙起来怕是一日都不得吃,她念自己平素饭量就小,有时一日不吃也并不觉得饿,所以便没将喜娘的话放在心上。

作为新嫁娘,尤其是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她昨夜心下激动不已,就没怎么睡踏实。今早起来更是心神恍惚犹似梦中,心思重了,早饭不过是应付的喝了几口粥作罢。

谁知这一日繁琐的仪式走下来,如今饿极了,胃里倒觉得生疼。屋里烛光忽明忽暗,相对于刚才大厅里的热闹,这里安静的似是无声。

无声往往会带给人恐惧之感,尤其是头上还被蒙了喜帕,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这太子府处处可以闻到的蔷薇花的香味却让温若琳精神为之一振,她闺房的院中种满了华贵的牡丹,自小祖父便告诫她,她出身高贵,只有牡丹花才能配得上她的出身。

但是私下里,她却更为喜欢那些院中如野草一般恣意生长的蔷薇花,小小的花朵团团簇拥着,盛放着。便是没人打理它们,它们一样可以开的那样绚烂。

“刘尚宫”温若琳知道新妇不应擅自开口,但是依旧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刚才扶自己进房的贴身尚宫。

刘尚宫忙躬身上前照应。“太子妃殿下,您是不是渴了?这寝宫中有备下的银耳莲子羹,奴婢拿给您?”身为贴身尚宫,她可谓贴心,知道这新娘子便是饿了也不好意思直说。这银耳莲子羹既能解渴,又能勉强充饥,一举两得。

“刘尚宫,这太子府可是也种了好些蔷薇花?”温若琳细声问她。

刘尚宫一愣,忙柔声答说:“禀太子妃殿下,并不曾种。是皇后娘娘听尚书夫人说起太子妃您最爱的是蔷薇花,所以便令人去寻了这许多花摆在太子府各处。”

温若琳闻言心中一暖。“只是眼下这个季节,我家院子里的蔷薇都已经败了,却不知……”她如今还不习惯自称本宫,从择选到成亲不过是个把来月的时间,身份变换的太快,她还没来及适应。

“是,回禀太子妃殿下,城里遍寻不到,山里的温度比城里低不少,皇后娘娘是着人去山里寻来的。”

温若琳心里突然生出许多感动来。当日她跟随母亲进宫,在御花园中初见皇后娘娘,见皇后向自己母亲提出的那些问题似是处处针对自家。温若琳好强心盛,虽是婉转妥帖的回答了,但自小就听父亲说上位者不喜过于强势的臣子,后来便有些后悔,怕自己一言一行无意中会得罪皇后。等到自己婚事落定,她更是担心自己那日御花园中的表现,会不会给未来的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原本婆媳之间就不好相处,更何况自己这个婆婆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却不曾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喜好,皇后竟特意打听了来,为自己布置下这番惊喜。心中有了这般安慰,又多少吃了几口刘尚宫端来的银耳莲子羹,刚才腹中因饿和紧张而来的疼痛不知不觉却消散不见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隔着喜帕,就听寝宫的门被旷的一声大力推开来,只听屋里一阵细碎的脚步迎到门口,从刘尚宫和房内宫女称呼中可以得知,是太子殿下回了寝宫。

温若琳心中一紧,心跳顿时加速,仿佛自己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便是不看,她也知自己的脸如今必是红霞涌上。

“你们都退下吧!”枫踉踉跄跄的走进房里,冲着屋里人吩咐一声,身上透出浓浓的酒气。

刘尚宫有些迟疑:“太子殿下,接下来应是挑喜帕喝合卺酒,仪式还未完结,不如奴婢服侍殿下……”

“出去!”枫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语气冷而坚决。

“是”刘尚宫无奈的看了太子一眼,又担心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喜床上的太子妃,心里埋怨外面的人不知是怎么看顾的,新婚之夜竟是让太子殿下喝了这许多酒。

说来也怪,太子平日并不好酒,今日却喝的出奇的多。她冲着屋里的宫女招了招手,带着一干人等倒退身子出了寝宫。

如今屋里只剩下一对新人,温若琳虽然看不到,但是听也能听明白,隔着喜帕也闻到浓重的酒味,手心中忍不住冒出些许冷汗。

“时至今日,太子妃你可满意?呵呵,是本太子说错了话,不光是你,只怕今日更为满意的是你的祖父和你整个温氏一族吧?”枫待众人都出去后,刚才还有些朦胧的醉眼突然睁开来,全然不似刚才沉醉的样子。

他站起身,走近喜床旁,隔着喜帕冲着温若琳一番冷嘲热讽。这话不是枫第一次说起,当初择选那日,他在她身边也这样侮辱过她。

温若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今日两人行那繁复的婚礼仪式时,隔得近了,也没听他说过一句风凉话,她还当他早已回心转意,没想到自己最怕的终究还是又来了。

“殿下,是您误会臣妾了。”喜帕里,她的泪水悄然滴落,声音难掩悲伤。

“误会你?若你不是如你祖父那般野心昭昭,明知别家女眷都已撤回牒纸,你又怎会厚着脸皮,一人进宫参加那太子妃的择选?”枫无情的嘲讽如刀一般割裂着她的心。

“臣妾并不知当天只有臣妾一人。”她诚惶诚恐而答。

“若不是你祖父使了手段,你凭什么认为那些大臣都会不约而同的撤回牒纸?”枫依旧不依不饶,这些话他似是早已准备好了一般,只等在今天此时将她的自尊践踏殆尽。

“臣妾事先确实不知祖父做了什么,此言可对日月,若有虚言,让臣妾身败名裂。”温若琳一向看声名比生命更重,这般发誓已是坚决之意。

枫冷哼一声:“事先,那也就是说你事后知晓了?”

温若琳坦言承认道:“是,臣妾当日见只我一人参选之时,回想起来,必是祖父为我做过什么。只是臣妾若是早些知道,必是不会赞同。”

“为了你?你还真是高看自己,你不过是你祖父将你温氏族人引入王室的一枚棋子罢了。”枫嘲笑道温若琳沉默不语,太子的话如锋利的尖刀,句句刺伤她心头,她从未想过仅凭言语间,竟是能让这原本欢爱无限的洞房之夜变成狰狞地狱。

两道清泪从温若琳眼中涌出,喜帕之下,精致的妆容已毁,可是谁又知道,伤的更深的,却是她的心。

“哼”,枫鼻中一声冷哼,他转身朝寝宫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道:“太子妃殿下,你要的本王都给你了,你就留在此处好好的享受你这得来不易的寝宫吧。”他行至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幸好隔着帕子,温若琳看不到此时太子脸上的冷漠和嘲讽。“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跟太子妃殿下交代,大婚之前,本王求了父皇母后,赐下好些美人,如今也都住在这太子府里。本王索性都给了宝林的名分。明日一早,她们自是会来跟太子妃你行问安之礼。既然同是伺候本王的女人,你可要时刻谨记你太子妃的身份,还有莫忘你那端庄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风范,不要令本王失望。”他这话说完,一拂袖甩手而去,温若琳只听耳中砰的一声,那寝宫的大门,就如同太子来时一般,又被狠狠的摔上了。

她如一尊泥塑般端坐在喜床上,眼泪淌过脸颊,刘尚宫和刚才屋里那些宫女如今还在门外候着。太子那番凉薄无情的话不知被她们听去了多少,便是听不到,这大婚之夜,自己一个新嫁娘被太子撂在空房中,不知别人会怎样想。

委屈夹杂着屈辱,多年来自小养成的自尊如今被自己心仪的那个男人一朝无情的践踏了。她也很想趴在床上痛哭一场,却又怕被寝室外面的人听到了嘲笑她。她只能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仪态一如之前的端庄。只是喜帕下泪如泉涌。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太子妃之位,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你的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