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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

石辉和罗兴远一起在村口玩泥巴。

石辉用泥巴铸成盾牌,罗兴远在上面写上“防”。

“你举着盾牌,我要进攻你了。”石辉说着,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罗兴远乖乖的把盾牌举起来。

一个戳一个挡。

玩儿的次数多了,罗兴远也会问:“为什么总是我拿盾牌,你拿剑?”

石辉低着头,手里掏着一把泥糊在盾牌上,把盾牌做得更大更厚。

“因为你胆子小呗。不好意思动手,至少不要挨揍吧。”

“每次受了欺负只会偷偷躲着哭,一点都不爷们。”

————

十岁。

石辉和罗兴远跟着村子里的秀才先生念书。

石辉总是睡的天昏地暗,每次都会被先生拿戒尺打手。

罗兴远是乖孩子,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坐在最后一排听讲学。

至于为什么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石辉在最后一排,只有他不会欺负他。

“聪明、脑袋转的快、一看未来就是要当大官儿的。”这是先生对罗兴远的评价。

至于石辉,先生说:“有一膀子力气,将来靠埋头苦干也能活下来。”

————

十五岁。

石辉和爹牵着牛走在路上,碰到罗兴远。

他兴冲冲的上去招呼:“喂!好兄弟,你知道吗?我爹要给我定亲了,就是咱们村儿里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小满。”

罗兴远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先向他爹作了一揖:“石伯伯好。”

“哎哎!”石辉的父亲高兴的应下,“兴远同我们家小辉一样大,兴远有出息,一直念书,是不是要准备考取功名了?”

罗兴远谦虚的回答:“是的伯伯,想先去试一试。”

“喂,”石辉上来搭着他的肩,“你小子以后做了大官,可不能忘了我呀。”

罗兴远笑着轻轻推他一下,石辉表情夸张耍宝,逗着他咧开了嘴。

————

十七岁。

石辉成亲了,新娘是小满。

他成亲的时候,罗兴远正在外地准备考试,没有回来。

第二年,村子中传来喜报,第一次参加科举的罗兴远就中了秀才。

石辉比自己中了秀才还要高兴,逢人就说:

“罗兴远那是我好兄弟!我们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

二十岁。

石辉的女儿出生。

他专门写信给远在陇城读书的罗兴远。

信中哩哩啰啰的讲了一大堆,最后图穷匕见:“兴远,帮你侄女取个名字吧。”

收到信,罗兴远怔忡了好久。

那天,同窗们看到一向最用功的罗兴远独自在桌前,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张纸坐了一整天。

两天后,石辉收到回信。

信上面只有用毛笔写的一个字:安。

————

二十二岁。

罗兴远参加参加科举,名落孙山。

同年,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罗兴远回家守孝三年。

许久不回村子,他已经被很多人忘记了。

只有石辉,三天两头的有空就去找他。

石安安已经两岁了。

在她眼里,爹爹总是有事没事儿吓唬她,一点儿都不如这位叔叔温柔。

叔叔会给她讲很多故事、会教她写字、会陪她玩儿。

她爹就只会拿泥巴给她糊一个盾牌,让她举着,自己拿树枝往上面戳。

————

二十四岁。

罗兴远守孝的第三年。

西北地区大旱,陇城受灾极其严重。

罗兴远作为秀才,朝廷定期给他一些口粮,不多,只能维持饿不死。

除了他以外,普通百姓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朝廷的赈灾粮被贪官私吞,百姓们联合去讨要说法反而被打了回来。

在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往往能激起人心深处最大的恶。

村里有人看上了罗兴远的口粮。

开始是偷,偷不到,直接变成明强。

他们揍了罗兴远一顿,抢走了粮食。

见人走远了,罗兴远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擦擦眼角、唇边的血,回过头去,从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掀起两块砖,下面是不知何时他挖的一个小小的洞,洞里有两个麸子窝窝头。

他谨慎的张望了一下,揣起窝头向石辉家走去。

……

石辉坐在炕上,婆娘闺女饿的已经昏迷不醒了。

他恨自己,恨当年为什么不好好读书考个功名,有朝廷发的口粮总不至于一家人在家中等死。

他恨恨的一拳锤在墙上,土簌簌的顺着墙面滑落。

“石辉。”

他回头,看到罗兴远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罗兴远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两个窝头。

“给安安吃。”

“不,我不能要。”石辉看到窝头眼睛都直了,但是他还是推走了。

“兴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府抠得很,给你的口粮也只是能让你填饱肚子,你哪来的粮食分给我们。”

罗兴远轻轻笑了一声:“给我没用的,我守不住。”

石辉这才注意到他眼角和脸颊上的伤。

“你……”

“嗯。”罗兴远点点头,“我把口粮分你一半,你帮我做个盾牌好吗?”

石辉愣愣的看着他,许久,他低下头,声音哽咽:“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拿盾牌啊。”

……

靠着罗兴远的口粮,石安安总算是没有饿死。

而靠着石辉的保护,罗兴远的口粮也没有被再抢走。

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暖花开。

石辉和罗兴远出门找菜吃,回来发现屋子被一群人围着。

“怎么了?看什么?”石辉扒开人群走进去,眼前一幕宛如当头棒喝,让他直接愣住了。

后面的罗兴远也艰难挤进来。

“安安!弟妹!”

一大一小两人躺在地上,身下血流成河。

两人心口处都被剜了一个洞。

罗兴远颤抖着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他闭了闭眼,看向石辉,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呼吸了。

“为什么!谁干的!”石辉发了疯似的嘶吼。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被他吓得退了两步。

“什么人在外喧嚷?”

就在石辉接受不了这一切怒吼的时候,屋中走出了两个穿着官服,手中持刀的人。

石辉和罗兴远都看到了,他们刀上有未凝固的血迹。

“是你们!”石辉就要冲上去,被罗兴远拉住了。

罗兴远上前一步,脸色铁青开口:“两位,这是怎么回事,我弟妹和侄女是被何人所杀?”

两个衙役打量他几眼,看出他是个读书人,态度略微好了一点:“这两个人是你的亲属?太不巧了,她们是妖女妖妇,我们奉命来杀了她们。”

“妖女?你才是妖女!你全家都是妖女!”石辉双眼通红,看架势一个拦不住就要撕了他们。

那两个官差好像习惯了这种场景似的,也不生气也不躲闪。

甚至看在罗兴远的面子上还多说了几句。

“看开点吧兄弟,又不止你们这一家如此,就单是在陇城最少也要有上百家情况相同的。”

“什么意思?”罗兴远听出他们话中藏着的信息。

还好有一个衙役比较健谈,愿意跟他们一一解释。

“朝廷今年请了得道高僧为我们灾区祈福。那道人说因为我们惹怒了当地的水龙王,他老人家一气之下才不给我们降雨。”

“想要恢复降雨很简单,取五百颗女子慈心丢去河中,平了龙王的怒气,他自然就会降雨了。”

“这种话朝廷也信?”罗兴远不可置信的开口。

但对方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了。

“这场大灾女人孩子几乎都饿死了,我们跑了好几个村才看到你家有两个合适的。”另一个官差从身后掏出两颗带着血的心脏,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下终于能交差了。”

“我要杀了你们!”石辉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挣脱开罗兴远的阻拦冲了上去。

官差直接划了他胸口一刀,把他逼了回去。

“你要告就去官府告吧,不过没什么希望就是了。”说完两个官差就离开了。

留下石辉在地上捂着胸口,目眦尽裂。

————

他们埋葬了小满和石安安。

短短半天石辉像是老了十岁。

“兴远,你要拉着我去哪?”

“去告官府!”

闻言石辉挣脱了。

“没用的,你没听官差说吗,这就是朝廷的命令,官府不会管的。”

罗兴远鲜有的激动:“那安安和小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石辉一噎:“当然不会!我会给她们报仇的!”

“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什么也不怕,大不了。就造反!”

罗兴远赶紧捂住他的嘴,看看四下没人才小声说:“你疯了吗,乱说这种话,要杀头的。”

石辉却不以为然。

他胸口包着布,蹲下去用袖子慢慢擦拭那两个矮矮的石头墓碑。

上面写着:爱妻石王氏之墓、爱女石安安之墓。

他讽刺的笑出声:“兴远,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罗兴远没有再吭声。

————

一个月后,守孝期满。

罗兴远继续去参加科考。

“县衙没用就告到刺史府,刺史府没用就告到刑部,刑部没用就告到皇上那里,石辉,我不信这天理昭昭,还没有能伸冤的地方了。”

他背着包袱离开,石辉没有说话,也没有送他。

八月的乡试,罗兴远中了。

时隔半年,这次他是兴冲冲地回来的。

“石辉,我是举人了,只要在会试上考好就能见到皇上了……”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石辉,你的…胳膊怎么了?你的左胳膊呢!”

石辉同半年前完全不同了,他已然没了稚气,变得满脸沧桑。

“你回来了兴远。”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笑了一声,晃了晃衣袖:“没什么,造反被抓了,被刺史崔志砍下来的。”

————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石辉都跟罗兴远说了一遍。

说他是如何召集弟兄们造反,又是如何被发现,如何被抓,如何被砍掉一只胳膊。

“崔志这个狗官,居然想用我来给他自己刷政绩升官,我是不会如了他的意的,我宁可死。”

石辉喝着酒,很快就醉醺醺的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要是死了,小满、安安,我怎么有脸去见你们啊。”

罗兴远看着他醉倒在桌子上,扯了旁边一件衣服给他盖上了。

罗兴远酒量一直不错,回到自己家时他还很清醒。

看着十几年来一直未变的房子,看着少有人住却永远整齐干净的院子。

他生了一堆火,从屋中拿出书,一本一本扔在里面。

那天晚上,大家看到举人老爷院子里的火光亮了很久。

————

石辉答应跟崔志的合作。

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兴远你不会害我。”

他向重整旗鼓的起义军介绍:“这位是罗兴远,我们的军师!”

“兴远,我给你介绍,这是孙将军、这是冯将军、这是黄将军…”

介绍到最后一人时,他停下。

“兴远,这位是赵光将军,就住在我们隔壁村子。朝廷派人到处抓女子挖心的时候,他把妻儿藏在地窖里,差点被人打死都没说出来。”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说,如果那天我们不出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

“石辉,现在人越来越多,我们在村子里聚集已经太明显了。”

“那兴远我们要去哪?”

“山里,我们去山里建属于自己的大本营。”

————

“军师,虽然你是我们队伍的脑袋,但也不能不会拿刀啊,小时候胆子小点没事,现在我们可是起义军,危险着呢,你至少得能保护自己。”

罗兴远第一次摸到刀,跟想象的不同,那刀并不重,真正握到手里没有什么感觉。

他把刀又放下了:“石辉,如果你连你的军师都保护不了了,那还起什么义啊。”

石辉轻轻捶他一拳:“你小子就是胆子小,不敢握刀直说不就得了。”

他拿起刀擦了擦,然后轻挥两下:“不过,我还是有信心能保护好你的。”

————

“军师,我们攻下了第一座县城!”

……

“军师,我们又打赢了,你真是太厉害了!对方什么动作都被你预料到了。”

……

“军师你说,传说中的镇国将军会比你还厉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