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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今天是我出狱的日子,在狱中的这两年,收获颇多。

我读完了存在主义大师,荒诞哲学代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缪的所有英文版书籍。

同时,我还可以无障碍的用英语和别人聊天。

早晨上完最后一堂培教课,办理了一些相关的手续后,我从狱室出发,向那扇沉重,代表着禁锢的铁大门走去。

空气中弥散着自由的味道,我的心情格外舒畅。

因为我知道,在铁大门的外面,有我的爱人,朋友。他们会来接我回家。

回到遍地都是黄种人的祖国去,回到青砖黛瓦堆砌起来的古城去,回到承载着我半生记忆的旧巷去。

旧金山三面环海,光照充足,是典型的亚热带地中海气候,因此,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天空有裹挟着水汽的云朵不断的集结着,似乎在酝酿一场夏日的疾风骤雨。

受加利福尼亚寒流的影响,旧金山的夏季并没有西安那般炎热,反倒是有一丝清冷。

我掖了掖衣领,加快步子朝铁大门走去。或许是因为急于见到那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亦或者是我想快点挣脱这所束缚我的牢笼,总觉得脚下这段路格外漫长。

“咯吱”一声,厚重的铁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随之,外面的世界,久违的映入我的眼帘。

不出所料,我的爱人和朋友,整齐的站成一排,等待着我的回归。

目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方杞,韩晓冬,蒋南溪。

我走到韩晓冬面前,问道:“知夏呢?她怎么没来?”

韩晓冬只是看着我,不语。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知夏也太小气了吧?不就我骂了她两句吗?后面不来看我也就算了,今天我出狱,都不来接我,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晓冬喉结蠕动,嗓音嘶哑的开口道:“北山,知夏来不了了。”

“为什么来不了?她回国了吗?”

“她去另一个世界了。”

另一个世界,好熟悉的词汇啊,我的爷爷,爸爸妈妈去的也是另一个世界。

反应过来的我心中一抽,呼吸一滞,然后说道:“晓冬,别开这种玩笑,我知道,知夏在生我的气,她不就是要跟李源在一起吗?我同意就是了。”

韩晓冬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神情悲伤,低下了头。

我急忙来到蒋南溪面前,说道:“南溪,你最乖了,你不会骗我的,你快告诉我,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蒋南溪的眼眶已经泛起泪花,她也低下了头。于是,两行眼泪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自言自语走,然后说道:“手机给我,我要给知夏打电话!”

蒋南溪缓缓掏出手机,递给了我。我熟练的在拨号键上输入一串数字,然后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标准的女音听起来深邃空洞,仿佛来自地狱。

我将手机还给蒋南溪,说道:“你这手机没有开通国际长途,我用晓冬的手机打。”

正当我准备伸手要韩晓冬的手机时,方杞带着哭腔说道:“北山,知夏姐陪我去孕检,在医院的门口,杨晴开着一辆跑车冲了出来,那辆车本来是撞向我的,可是知夏姐推开了我,自己却......”

因为哽咽,方杞已经不能继续说下去。

我愣在原地,像块冰冷的石头。

他们,真的好像没有跟我开玩笑!

瞬间,如钝刀割扯般的疼痛占据我的心头,随后迅速蔓延至我的全身。

失去挚爱的感觉,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我以为自己会和上次那样,血液凝结,大脑失氧,然后天旋地转,昏死过去。

可是,这次没有,只是疼痛的感觉愈发强烈,我有些难以支撑。

我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平躺了下来,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不停的扭曲着,翻滚着,变幻着形状。

忽然,乌云幻化成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似乎要将我吞噬。

我无力反抗,也不愿意在面对这个悲惨的世界,只是闭上眼睛,任由汹涌的情绪将我淹没。

我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可又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我不明白,命运为何会如此反复的折磨我,让那些流血的伤口愈合了再撕裂,撕裂了再愈合,愈合了又撕裂......翻来覆去,重蹈覆辙,叫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本以为我重获自由后迎来的是盎然的暖春,没想到却是凛冽的寒冬。

黑沉沉的乌云下坠,落在我的身上,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随之急骤的雨点重重的拍在我的身上,溅起周遭的尘土,携带着一股泥腥味。

怎么会?知夏怎么会就这样离开我们?

为什么?程知夏为什么连句“再见”都不说就离开了我们?

眼泪涌出,和着雨水,肆意落下。

我无法释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滚!”

早知道要永别,我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天,好好的看看她,记住她最后的模样。

可偏偏,我对她说了二十六年未曾说过的粗鄙之词。

雨突然停了,雨怎么会停的这么快?

我睁开被泪水与雨水模糊掉的眼睛,才发现是方杞为我撑了一把伞。

伞是白色的,雨水是白色的,乌云也是白色的,我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正如父母当年离开时的那样,我的世界失去了色彩。我厌恶车祸,它一次次夺走了我爱的人的生命。

这可恶的命运!我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

如果说,生离尚且可以承受,但死别我又怎么释怀?

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