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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七月初七日是七夕节,也是道家五腊之日的道德腊,一般道家都会有隆重的祭祀。

且初七日更是传说中魁星的生日,所以又有魁星节和晒书节之称,所以这一日一向为道家和文人士子所重视。

又恰巧是个十分的好天气,一早各宫的宫人们便将箱笼衣物等搬出来,排放至各院中空地曝晒,借此消除雨季带来的霉味。

阿璀当初来京时也自阆中家里带了好些书过来,虽然先前途中遇袭损毁了些许,但后经修缮也都无大碍。

所以今日她也应景,将自己带过的书,连同东边宜春宫里头原本的一些藏书都一同搬出来。

春和宫太大,光宫室殿宇就有十来座,阿璀一向起居是光天殿,而这宜春宫大约是先前是做东宫书房之所,所以才有这么多书。

宫人们将一箱一箱的书籍简册抬至院中,阿璀便自己搬了个月牙凳往院子里一坐,将箱子里头的书简一卷卷拿出来,往地上早已铺好的芦苇席上整齐摆放。

“观文殿的书往年在今日也会都搬出来晒晒吗?”阿璀用拂尘一卷卷扫去书上的积尘,一边问旁边也在帮忙曝书的黄栌。

观文殿藏书巨甚,若要晒一遭想必不容易,但若不拿出来晒晒,常年阴湿,难免损毁书籍。

“观文殿的书卷太多,这一日功夫光是摆也不一定能全部摆出来,先前都是每月选两三日晴好天气,搬一部分出来晒,这样下来一二年功夫也能轮着将里头书搬出来晒一遭。”黄栌解释道,“上月有次雨后,有两三天好天气,观文殿那边不是搬了不少书出来晒的,您还记得?”

“那日不是因西边那处宫室南角的屋檐有些漏雨,浸湿了些书,所以才趁着好天气搬出来晒晒的?”阿璀自然记得那日,连着几日的黄梅雨暂歇,好容易出现的晴好天气,却实在太热太晒了些,但观文殿的宫人们却盯着烈日将里头的书册一卷卷往外头搬,阿璀那时还特意上前去问了几句。

“本就是要晒的,却不想被雨湿了,自然要赶着先将湿了的那些先救回来。”黄栌道。

原来是这样。

阿璀想起先前在蜀中山上,祖父与自己的藏书也算多了。

每至夏末冬初之间,也都是要挑几天好天气,将书搬出来晒,偶尔因照看不当被阴湿的书籍,若不能及时处理晒干,一旦被毁便万分可惜了。

眼见着太阳渐渐升起来,如今虽已过大暑,前两日也立了秋,但太阳一照下来还是炎热的。

黄栌瞧着阿璀脸都快被晒红了,便劝她进屋去,后面的交由宫人去做便是了。

但阿璀却不乐意,她喜欢自己动手。

这世上有些人视金银珠玉为宝,也总有人视故纸残卷为宝。

这些籍卷都是阿璀的宝贝们,将藏于暗室的宝贝们一个个捧出来,扫去浮尘晒去阴霉,最后再一个个盘点了收回来,只这个过程,亲手做来便觉得充实,满院的书只瞧着便觉得欢喜。

黄栌无法,便让人取了帷帽来给阿璀遮阳。

阿璀却嫌碍事,并不戴帷帽,随便找了块布巾便顶在头上,好歹也能遮挡些烈日阳光。

比之观文殿巨多的藏书,阿璀这里的书卷已经不算多的了,但在十数宫人的帮助下,将这些书一卷卷摆出来,还是用了半日功夫。

快至午间时,宫人来报,说是崔白襄求见。

这些时日他常过来,宫人们大多熟悉了,这边宫人才来说了,那边不多时崔白襄便已经被引进来。

阿璀瞧见他,朝他摆摆手:“你且略等等,我这还有一箱子书,晒完便结束了。”

看着方才因月牙凳太高坐着腰酸此刻正盘腿趺坐在地的阿璀,束着袖子正用拂尘扫去书上的灰尘,细瞧时额间似乎还有些细汗。

崔白襄不敢细看,见了礼,便在旁边站着等她。

阿璀却道:“院中太热,那边廊下有坐席茶水,白襄且去那边略坐坐吧。”

崔白襄来了这许多次,也是见惯了这位长公主的行事,私下里一向是随意不羁的。

她对自己如对客友,对身边的宫人更是言词和熙平等,并不吝惜谢字。

她好似从不看重身份地位,对她来说,长公主这个身份地位的躯壳,好似笼不住她天性自由洒脱的灵魂。

她这个人,远比她的身份更加光彩夺目。

初时崔白襄并不清楚这位长公主的性情,并不习惯也不理解,然而时间久了,却觉得隐士之?怀质抱真当如是。

崔白襄却并未去廊下休息,而是在阿璀对面,也就地跪坐下来,伸手去帮她取箱中剩下的书来。

阿璀却抬头朝他道:“这箱子书是春和宫里头翻出来的,也不知多久没收拾过了,霉气重,你莫沾手了。”

说着手上一本书翻开一看,里头已经生了大片霉癍,本十分可惜,但细一瞧内容,也不可惜了。

竟然是本方士的求仙方,阿璀又往箱子里翻了翻,下面几卷竟然都是些《仙经》《辩问仙经》《开脉经》《丹符书》等等。

怀阙先生向来对求仙问道求长生的歪门邪道不以为然,阿璀自然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这些书莫非是前元宫中留下来的?据说元绍帝晚年痴迷求长生之道,四处征召方士求取仙丹。当时还是太子的元哀帝为求恩宠,便在春和宫养了不少方士。”崔白襄瞧着阿璀拿在手里的那几卷书,猜测道。

“想来便是如此。”阿璀将那些书丢开去,也不晒了,将头上顶着的布巾拿下来擦擦手,又对旁边槐娘道,“槐娘你帮我再看看,方才从宜春宫偏殿里头搬出来的那几箱书,若有如此求仙方的便堆到一旁去,也不必晒了。”

槐娘应了,挨个去看。

阿璀起身,去找了水将布巾打湿,将一上午摸得黑乎乎的手指擦干净,与崔白襄一边往廊下走,一边道:“你今日来,还是为工部事?进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