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刚刚落地就融化了，洁白的雪被人踩过、被车碾压过，变成肮脏的黑灰色。
苏酥根本不敢回头对上章博城的视线，他缩着身体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他觉得此刻他就是地上那些黏在车轮上不得已被揉搓的烂泥。
不久前在海城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在博彩城输掉几千万、被经理凶神恶煞的要钱、章博城联系不上。
混沌惊悚的苏酥很快猜到这是一场局。
敢在这种时候给苏酥设局，必定有章博城的首肯，或者说章博城就是设局的人。
“—弟弟，回到魔都你要乖一点，谢瑾川能帮你还5000万的赌债，还能继续帮你还1个亿的赌债吗？你啊，怎么会这么蠢呢？都说了小赌怡情，豪赌1个亿，啧，你还真以为我章博城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苏酥痛苦的闭上眼，他嘴唇咬得死死的，不然他怕自己会扑上去掐死章博城。
很快他又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像被魔鬼附身。
明明意识到是章博城给他设套，为什么还会被博彩城的经理蛊惑再次坐上赌桌？
他想的很简单，或许他还能再赢回来，所以在经历说谢瑾川打进账户的5000万可以先不还，让他翻本时，他犹豫几秒竟然又答应了。
是他太蠢了，欠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车停在红绿灯处，章博城满腹恶毒的话顿了下，他阴凉如蛇的视线从苏酥侧脸收回。
不着急，就这么留着苏酥，让他每日心惊胆战、生不如死也好。
章博城转头面无表情看向车窗外。
忽然，他看到一张明亮带笑的脸瞳孔微颤。
街边是一个商场，商场在做年底活动，门口扎着红色彩门，各种人形玩偶蹦跳着发放传单。
章博城暴虐的心脏跟着那些蹦蹦跳跳的兔子造型玩偶狠狠摆动，像是小时候他爸爸抱着弟弟还不忘扯着他的手给买一个兔子气球塞到他手里。
他闭了闭眼，心里有些痛苦的想，为什么弟弟不是爸爸的孩子呢，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弟弟出生时，爸爸兴奋的样子。
红灯倒数的秒数很快归零。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章博城接起对面说着什么，他低低回了一句。
这通电话之后，后面的路程章博城并未再跟苏酥说什么。
只是苏酥却早早发现，司机走的路并不是回章家的路。
“苏少，请您下车。”车停在一处幽深的小巷子里，刚停稳，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拉开车门。
苏酥倏然转头，面露凄惶：“哥，在海城你答应我回到魔都就把东西给我的。”
章博城冷冷道：“苏酥，别恶心我，滚！”
黑西装男人见状立刻上前拉苏酥下车，苏酥猝然朝章博城扑过去：“哥，我不敢了，你放过我，我会听话的，我把身份还给...”
章博城脸色猛地变暗，他抬手一把掐住苏酥的脖子，苏酥的话瞬间被噎在嗓子里。
瞳孔放大，眼前一片片黑，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苏酥连反抗的意识都生不出了。
章博城真的想杀了他。
黑西装男人似乎看出苏酥即将窒息，低声道：“三少，他快不行了。”
章博城满腔暴虐顿了下，看着面前不住翻白眼的人，终于松开了手。
撕心裂肺的咳嗽在车里响起，黑西装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扯着苏酥下车。
车门很快关上，章博城低头看着还在发颤的手吐出一口浊气。
“三少，回家吗？”
“不，去酒店。”
“好的。”
黑色豪车刚从小巷子里退出来，章博城竟然再次接到章府程的电话。
日理万机的上位者，一年几乎都不会主动打给他一个电话，这次他确实很谨慎。
章博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随手接起。
“喂，父亲。”
“去帝都履职前你看好他，一周后会在家里举办认亲宴，这之前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母亲最近不舒服，不要让外人惊扰她。”
外人？
章博城手指扣紧手机，不就是说沈星亦？
他垂眸道：“我知道了父亲，认亲宴我会好好准备。”
电话中安静片刻，对面的男人杀伐果断、从不让人忤逆自己。
他儿子和妻子也不行。
“—事情利弊你心里应该有数，博城，我一直很信任你，别让我失望。”
“父亲放心，我知道轻重。”
嘟嘟嘟！
对面率先挂了电话，章博城把手机扔出去，手机撞到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磨了磨牙根，心里躁郁无法排解。
在海城就该解决了苏酥的，可是章府程即便在帝都开会，依然得到消息。
有他插手，苏酥没办法解决，章博城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
可章府程竟然还要办认亲宴将苏酥介绍给所有人知道。
那他弟弟怎么办？
永远都不能跟他和母亲团聚了吗？
“三少，前面堵车了，一辆车溜车另一辆车行驶过快在三角路口撞上，这会儿又开始下雪路况不好可能要等几分钟。”
章博城将车窗降下，冰冷的空气和嘈杂的鸣笛声倏然钻进来。
几片小雪花飘飘洒洒落在车上，章博城抬手摸了下，刚触碰到凉意，他脚底边的手机竟然又响起来。
“呵，真他妈有意思，这老头子该不会被革职查办闲的没事干了吧。”章博城一阵恼怒，前面的司机不动如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在章博城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人时，恼怒瞬间化成疑惑。
霍峤？
他怎么会打给自己？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快要挂断时，章博城接起。
“喂？霍大少爷，这么得闲打给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年纪轻轻就被崔董事长当做继承人培养。”
“三少，听说你回魔都了，不知道哪天有时间和您一起聚聚。”
“霍大少爷这么好兴致？就我们两个吗？”章博城漫不经心看向窗外，前面的事故应该已经有人处理了，车速缓慢往前走着。
“如果三少觉得人多，那就只有我。”
“霍大少爷说笑了，”章博城哂笑，“不知道裴郁之又有什么指教？”
霍峤语气如常：“三少说笑了，我和裴郁之这会儿在富田西路，一会儿地址发到你微信上。”
章博城眼里没了笑，有些猜不透霍峤和裴郁之想做什么。
谁知霍峤继续道：“对了，秦君君和一位朋友在隔壁听音乐会，马上也要过来，三少不介意吧。”
章博城呼吸骤然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