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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地攻势不断碰撞,发出声响,又再度碰撞。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局势要僵持一阵,但下一刻,场上局势瞬息万变。

陆昭昭盯着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桑畔,这个大会最为神秘却又强大的散修,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明知奇怪却又没有证据。

她方才听得很清楚,在桑畔说完那一句话后,场上立马出现了东风压倒西风的局面。

“轰——”

又一声巨响,陆昭昭不得不把视线移回台上。

在无数道密集且恐怖的攻击下,霁禾终究是没有守住阵地,不得不将琴举起格挡,而这一格挡,她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琴曲断了。

松雪的琴身挡住了无数墨字化作的刀光剑影,让她得以喘息,脚下一动,翻身闪到了另一侧,并以此为据,再次发起进攻。

琴弦又一次震动,带着振振琴音朝着白远师进发。

但此时,白远师的攻势已成,他站在原地不动,手上结印翻花,又一个手势变化,筠管再闪光芒,周身的墨迹在不断化作攻击的同时,还在向着一处靠拢。

须臾一瞬的烈风,将周围人的衣袖吹动。

一张巨大无比的弓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弓上墨痕斑驳,似泛着墨香,在光下更显得典雅稳重。

筠管作箭,搭在了墨弓上。

弓弦拉满,下一刻,离弦的箭穿破光阴,朝着霁禾射去。

霁禾也察觉到了这道攻击的危险。眼下,她只有放下手中的攻击全力抵御,或许还能得喘息之机,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面色一沉,似乎在这一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一闭,双手覆上琴弦,而后,一阵琴音犹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汇聚成实体,飞向白远师。

她竟放弃防御,直接搏命!

陆昭昭被她的气魄震慑,手不自觉地攥紧。身边的瑶桐惊得用手捂住张开的嘴。

任谁都没有想到,霁禾竟如此血性,面对白远师这一击的威压,怕是所有人都会有所忌惮,但她偏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后关头施展出自己最强力的一击。

看着眼前利箭逐渐靠近,霁禾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万年不化的冰山似乎就在这一刻消融,她不知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门中苦修,雪夜闻曲,被人嘲笑天资愚钝,她就以成倍的努力弥补,他人讥讽不自量力选用七弦琴,她就夜夜奏曲把指尖磨出血,把琴弦弹得起毛。

寒夜漫漫,这一路走来,支撑她走下来的就是想象中的这一刻,现在,这一刻出现了,比想象中的更宏大壮阔。

她梦想中就是用七弦琴施展出最强力的一击。这一时刻,在绝对困境的逼迫下,那一瞬间,一道灵光突闪,双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切都这么水到渠成。

“碰——”

两道攻击同时抵达。

震开的威力波及场下,甚至观赛台,陆昭昭不得不抬手挡住蔓延的余波。

这场比试到了此刻已经超越了胜负。

他们两个所展现出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甚至就连看台外文渊书院和天音门的都忘却了这场比试只有一人能够胜出,情不自禁地鼓掌赞叹。

“金阙宴,本就是为修真界的未来而举办的。”不律真人眼中带着欣慰,这场比试无论谁胜谁负,都意味着修真界迎来了更加光明的未来。

光芒散去,擂台上的局面也逐渐明晰。

一人站在台中,一人倒地不起。

究竟是谁胜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清楚。

北风猎猎,文渊的纹案在阳光下闪耀。

白远师站在台中,面上带着凝重和疲惫,但全身上下却没有一点破损,仿佛只是日常训练后的辛劳。

倒地的是霁禾,她的状况似乎有些糟糕。

方才不顾一切的一击并没有伤到白远师,而筠管的一箭却穿透了她,哪怕最后时刻白远师强行扭转了方向,让筠管的伤害减小,但也免不了受到波及。

喉咙一阵腥甜,她忍不住咳了一声,血就这么涌了出来。

“师姐!”

瑶桐惊呼一声,冲上台去,也不管仲裁弟子还未宣布赛果,就跑到了霁禾身边,想将她扶起。

霁禾靠在她怀中不停咳嗽,瑶桐的眼眶湿润了,她想去找脉搏诊断,但霁禾先一步拉住她的手。

瑶桐焦急地朝霁禾看去,这一看,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霁禾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光亮,明媚耀眼。她想起两人的一次谈话,谈到了最期待的事情,瑶桐回的是悬壶济世,天下太平,而霁禾答的是全力掌控七弦琴的那一瞬间。

她说,师妹,我没有你的宽阔心胸,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逆境中将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见这璀璨的一幕。

瑶桐也笑了,她为师姐得偿所愿而高兴。

比试结束,瑶桐将霁禾带走了,剩下全场为胜者欢呼。

所有人都赞扬着白远师少年英才,筠管作箭威慑天地,感叹着他面对重击竟也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而白远师,从站在台上到走下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些疲惫。

陆昭昭本要离开,但她转头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于是快步上前,在白远师下台阶的最后一级时,他的脚下不稳,就要绊倒,一只手出现,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白远师侧目,看见了陆昭昭,有些意外,不知是不是方才一战耗费了太多精力,此时他有些怔愣。

陆昭昭见他站好,很快的将手收回,快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回以一笑,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越淙匆匆赶来,担忧地看了白远师一眼,白远师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越淙这才放下心,师尊让他来带着白远师回去,看来是方才一战太过耀眼,接下来免不了一顿应酬,好在白远师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陆昭昭走到一半,见到了站在半路的应彻,朝她招手。

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她记得年栀和她一战后受到反噬晕了过去,至今都没有醒来,应彻不在她身边照顾,怎么跑来这里。

“师兄。”陆昭昭朝他行礼。

应彻的手顿住,停在了空中,他察觉到了陆昭昭的冷漠。

“师妹。”他也回道,自幼长大,算得上相依为命的两人在这一场景下不免显得生分尴尬。

应彻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他缓了一会,轻声说:“抱歉。”

“嗯?”陆昭昭有些疑惑,应彻继续说:“我不知道师尊没有将那些东西教给你,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禁物。比试一结束我就想问师尊了,但他被人叫走,一直等到他回来,我去问,但师尊并不回答。”

他的眼角微红,面容颓然,记忆中,陆昭昭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清徽宗应彻,年少成名,冠绝金阙宴,最是意气风发。

外人眼中的英才,却是陆昭昭眼中最为依赖的人。幼年上山,远离双亲,最是恐惧的时候,是应彻弥补了这些,将她抚养长大,教她读书识字,习文修武。

只可惜,这终究是书中世界,所有的轨迹都会更改,在年栀出现的那一刻,没有例外的,应彻也会偏向她。

“我不怪师兄。”陆昭昭轻声说,她或许会难过,或许会埋怨,但这一切终究会被时间抹平,此刻,她也确实没了这些深刻情感。

应彻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陆昭昭的眼睛后止住了话,转而自嘲一笑。

“昭昭你知道吗,以前你半夜睡不着哭着来寻我时我常常想,师妹何时才能长大呢?可现在你真的长大了,我心中的却是千般不舍。”

“可是师兄,人总是会长大的,没有谁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做个孩子。”

陆昭昭似感叹似惋惜,或许之前的陆昭昭真的能做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世事变化,她只能成长才能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