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宜心中嫌恶不已,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三皇子见她反应冷淡,眉头微蹙。
这姓江的好不识相。
自打父皇表露出想要立他为太子的苗头之后,他在京城可谓众星捧月,还没遭过这样的冷遇。
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千金贵女想方设法往他跟前凑,忽略他主动抛出的橄榄枝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三皇子不满归不满,但转念一想,就是因为江颂宜有这样的定力,才足够吸引自己。
自己若是轻轻松松便将她弄到手,那多没意思。
那样轻浮的女人,能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动心,以后遇上权势比他更大的人,岂不是会转头去投奔别人?
能轻易得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三皇子脸上再次浮起笑容,转而跟她说起另一件事。
“两年前庭州闹鬼一事,你可听说过?”
江颂宜心头“咯噔”一下。
听说过。
怎么没听说过?
这件事还是她一手操控的。
当时还把远在京城的三皇子扯了进来,也是因为打着赵岱宗是皇贵妃娘家亲戚的噱头,事情才会闹得举国皆知。
当时皇贵妃和三皇子刚起势没多久,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因为行事高调,“闹鬼”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御史台没少弹劾三皇子。
如今事情过去两年了,三皇子突然提起是什么用意?
“听说过。”江颂宜镇定道,“庭州闹得人心惶惶,一入夜我娘便催着我们关紧门窗,不要在屋子以外的任何地方走动。”
三皇子笑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江颂宜皱眉,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有。”
“哦?为何如此笃定?”
江颂宜状似无意道:“若是没有鬼,那些冤死之人的冤情如何申诉?我相信做了坏事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三皇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死都死了,谁还管会不会下地狱,活着的时候得到的东西更重要,毕竟那是能载入史册,流传千载的功绩。”
江颂宜从他那句轻笑中听出了不屑的意思。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今晚偷偷翻了几次白眼了,心知跟三皇子争辩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反而容易激怒他。
她看似认真,实则敷衍道:“殿下说得对。”
三皇子又问了几个关于闹鬼时的细节问题,江颂宜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
“我娘不让家里人出去看。”
“我也只是听说。”
“这些我不清楚。”
三皇子见这个话题无法进行下去,只得作罢。
没过多久,衣祟节开始了。
城门口架起柴堆,浇上火油,随着官差将火把高高掷入柴堆,“轰”的一声,火苗瞬间窜上两人高。
周围的百姓发出欢呼声,纷纷往火堆里投入旧衣,双手合十念着祷词,祈祷来年无疾无忧,平安健康。
江颂宜也拿出带来的旧衣,扔进火堆里。
看着越来越高的火焰,她心中默念:希望大晟的旱情可以早日结束。
烧完旧衣,江颂宜以天气太冷,不宜在外面久待为由,准备回家。
她实在不想跟三皇子单独待在一起,这人说话不是试探就是意有所指,一步一个坑,她应付得心累。
“那便回去吧。”三皇子道。
两人在锦衣卫护送下往回走,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子时,三皇子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摊子上摆着的木簪子。
木簪子是用一种庭州特有的木头雕刻而成,那种木头生长在干旱地区,数年不下雨也能活,而且就算树木枯萎死亡,也能矗立几十年不倒。
用这种木头制成的簪子纹路奇特,手感光滑,还会散发着淡淡的木头清香,很受走商的商人青睐。
三皇子上前,拿起一支簪子,在手中细细把玩。
江颂宜一看他这个举动,心头又是一紧——三皇子拿的是一支梅花纹的簪子,这种簪子明显是女子用的。
他不会是想买了送给她吧?
江颂宜刚冒出这个念头,三皇子便转过身,笑吟吟地抬手作势要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下意识的,江颂宜后退两步,避开他这个动作。
三皇子微微一顿。
“殿下,此举不妥。”江颂宜面色不变,心头危机感大作。
“有何不妥?”
“……民女已有婚约在身。”
三皇子闻言,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
“可定亲了?”
“……尚未,但见过双方父母,只等他回来便会定亲。”
定亲需要交换庚帖,庚帖要到官府登记报备,她有没有撒谎,三皇子到官府一查便知。
“没有定亲便做不得数。”三皇子开门见山,“江姑娘,本宫对你一见倾心,明年你随本宫回京城,本宫许你正妃之位,如何?”
江颂宜一顿。
三皇子明明有正妃,却张口就来“许你正妃之位”,要么他在骗自己。
只要把自己骗到京城,进了他的后院,以后是圆是扁,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要么他确实打算给自己正妃之位,而现在在妃位上那位正妻,大概率会“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无论三皇子打的是哪种主意,从他说出这句话开始,江颂宜心头就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
对方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实则是在用无比强势的态度通知她——我已经打算纳你入后宫,你做好准备承接恩露。
江颂宜本以为四年前安阳侯府那场抄家流放,会是自己这辈子承受的来自上位者最大的恶意。
没想到四年后,在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庭州,她又被手握皇权的上位者狠狠恶心了一把。
“承蒙殿下厚爱,但民女和未婚夫相识多年情深义厚,此生非他不嫁。”江颂宜不卑不亢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三皇子目光紧盯着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
“江颂宜,你是在拒绝本宫吗?”
江颂宜迎上他的视线:“殿下,抱歉。”
三皇子沉默许久,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可知上一个忤逆本宫的人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