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抓包,封易慢吞吞地转过去,不见丝毫尴尬,笑眯眯地说:“好啊,那你告诉我吧。”
索菲亚眼睛一眯,又是要动手的前兆,她下意识双腿往后撤,捂着自己的右腿膝盖,躲过人鱼的一记飞踢。
第一次闪避成功,封易有些小骄傲,贱兮兮道:“不说就不说嘛,何必动脚呢?”
“你非要惹我发脾气。”
倒是可以理解索菲亚生气的点,无非就是隐私被冒犯,权威被挑衅,傲气被漠视,地位尊贵如她怎么能忍?
真是个问题小孩。
封易摸了摸下巴,发出疑惑:“表达愤怒的方式不是只有打人,对吧?”犯错误了也不一定要挨揍。
后一句话还不是时候,以免暴露自己知道的太多,索菲亚要杀她灭口。
被她一句话堵在原地发愣,直到方才摘菜的侍女在后厨门口大声喊她:“小姐,您的油焖大虾是不是该出锅了?”
她一拍脑袋,才想着自己还在做饭,赶紧跑回后厨。再不出锅,可就炸成虾炭了。
幸好后厨里还有位章鱼哥颇有勇气将炸虾给捞起来,看得一旁虾妖抱着自己的脑袋战战兢兢,这盘菜总算是没毁。
她喜滋滋地同章鱼哥道谢,接着在认真摆盘,正中间摆了一块张开的扇贝,扇贝夹着一根海底特产的小鱼干。
索菲亚大驾光临后厨,站在她旁边,抱着双肩,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问:“你在她们面前做炸虾?”
“这不是你宫里养的家禽吗?咋地?你只喝盐水饱?”
摆盘弄得漂漂亮亮,她掏出灵机留影一张,想给小花发过去,却发现没有信号,又讪讪收回。
只好就近找了个人分享快乐。
“我重新起了个名字,叫‘众虾捧鱼’,也是我的海底世界第一篇游后感,见到了很多睁眼瞎吹捧一只孱弱的咸鱼。”
索菲亚悟性很高,知道封易在指桑骂槐,生气又要控制住自己的腿。
“哼,酸里酸气的。”
嫌弃归嫌弃,封易在后厨里到处走,她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看。
封易疑惑地问向她:“你很饿吗?”
“不饿。”
“那你老看着我手里这盘菜干什么?”
索菲亚不答,反问她:“你做菜干什么?”
封易给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解释道:“当然是吃咯。”
高贵洁净的人鱼公主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撇嘴道:“吃辟谷丹不就好了,你还要自己做,又多油烟,多不干净。”还学着她方才文绉绉的模样,拖着声音念名言,“君子,不入庖厨。”
封易给她逗乐了,一连“哟呵”好几声,不吝赞赏道:“文化人儿呐,君子还动口再动手呢,望您再接再厉。”
败下阵来,索菲亚不甘心,只好从她的菜发力:“残忍且丑陋且恶臭,本公主一口都不会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张嘴。”她故意夹了一块金黄脆香的虾肉径直塞到叭叭不停的嘴边。
“真是为难……”她边嚼边说,封易给她塞了一块新的,又情不自禁地一口吃掉,“为难本公主。”
放下竹筷,封易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身,把索菲亚都笑走了,后厨里的侍从才跟着释放。
当封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端着几盘菜到内殿时,索菲亚已端坐在饭桌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和前不久红着眼摔花瓶的样子大相径庭,简直是修罗恶鬼参加了变形记。
两人就在你说一句我呛一句的氛围中吃下了这顿晚饭。
海底没有月亮,若不是灵机一直在,她甚至不知已到了夜晚,也不知晓她失踪这么久了,文梦瑶有没有发现,真是白害她准备了一场接风宴。
封易仰躺在庭院中央的蚌壳床上,惆怅地望着头顶游鱼的影子,像花开花谢一般,有时聚成一团,有时又散游至四方。
“喂,在看什么,这么晚不回去修炼,你想逃跑吗?”
听见声音,她依旧是撑着下巴,视线跟着一只发光的水母自东往西。
“我在想,这些旗鱼游这么快,可以大搞深海运输业,就好似陆面的‘楼台’。”
“海族很宅,都喜欢待在巢穴里,旗鱼游得太远太快了。海龟就很合适,慢悠悠的。”说话声随着脚步声一同靠近,最终停留在左手边另一扇蚌壳床。
慢,确实很慢,又很快,被拐深海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水母浮动得越来越慢,影子也愈发模糊不清,意识也朦朦胧胧的,她听见索菲亚问了句:“你不是没有家人吗?”
“我只是没有爹娘,不是没有家人。”她小声说。
这件事不在索菲亚的认知范围内,她不理解,“那你的家人是谁?”
“我有几位友人,还有小花,她们是我的家人,今天还给我摆了接风宴呢,可惜没吃上。”长途跋涉这么久,竟还得自己做饭吃。
耳边的声音突然拔高,索菲亚很不赞同地说道:“友人总有缘散之时,不能常伴身旁,怎么算得上家人?”
“还有封花,若她真心全心爱你,便不会与你绑定主仆契约,合该与你成亲才是,我看你才是睁眼瞎。”
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睛已眯得剩下一条缝,强撑着意志,含含糊糊地反驳道:“友情至死不渝,睡醒就成亲……”
半个人已经在梦海遨游了,扰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你要是一辈子留在海里怎么办?”
“那就一边睡,一边等……”
“等什么?”
等时机,等希望,等自己变强,她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索菲亚扭过头,只等到封易绵长的呼吸声。
幽静的深海,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呢喃:“心可真大,就不怕有了孩子,便再也出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