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化就一片废墟的村镇,陈萍一行人再度穿行于山林间,李来福有些意见。
“王爷,我去废墟里翻些吃食也好啊,来福已经好几天没填饱过肚子了。”胖子有些委屈,干巴巴看向在前方赶路的少年。
陈萍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恶心!”陈白闻言作呕,他替陈萍回了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李来福愕然,胖子想不清楚,扶桑人的粮食有什么罪?吃些怎么还不行了……
然而,当他看到陈萍那自打一剑劈了村镇后就一直阴沉的脸,李来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得,不说就不说吧,大不了再多掉两斤肉嘛!
胖子无言以对。
路上,吕彻几人早已被先前一击震撼的无以复加,吕重三挠了挠脑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多少有些意犹未尽的吕彻。
中年人眼神炙热,毋庸置疑对先前陈萍的一剑颇有些向往。
吕石寺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身为辈分与吕彻一样的同龄人。
吕石寺没来由开口调侃:“咋了小彻,你这是又做白日梦了?”
吕彻脸上一黑。
“滚你娘的。”亭长大人叫骂道,作势撸了撸袖子。
“想干架?”吕石寺还是没吸取先前李来福抽吕彻耳光的教训,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却最是尖酸刻薄的亭卒语气嚣张。
“啪…”耳光声如约响起,本就心情不咋好的李来福身影转瞬即至,高高的抬起的肥厚的巴掌顷刻落下。
“你敢?”吕石寺眼中瞳孔急剧收缩,他揉搓着半边生疼的脸颊,眼神怨毒。
“嘿。”李来福感觉自身权威受到了挑衅,他狞笑一声,原本只是起到警示作用的巴掌再度落下,狠狠甩在了中年亭卒脸上。
吕石寺向后摔了一趔趄,原本还嚣张的亭卒一脚踩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敢?”李来福反问道,上前跨出一大步。
吕石寺惊恐的连连后退,四脚并用在地面上用力挪动。
李来福脸上肥肉颤动,他看着这个跌坐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中年人,胖子摇了摇头。
“站起来。”李来福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吕石寺颤颤巍巍,可这犟孙的功底又岂是凡人所能媲美?
几乎与吕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挣扎一番,中年亭卒终究还是一屁股蹲在地上,吕石寺神情不满。
李来福皱了皱眉,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他没有继续出手,更没有揪着吕石寺的衣领不松开,胖子只是冷冷的白了一眼这个没事找事的小小亭卒,他径自走开。
想让他李来福真的动气?
可惜了,你一个小小亭卒,还不够资格!
吕石寺仍旧坐在地上,静候别人过来扶他。
吕四走上前来,一路上就算内心压抑也没与人起任何争执的中年亭卒神色有些犹豫,他并不想淌这趟浑水,可是……
总得给吕石寺找个台阶下吧。
他了解他!
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这个长不大的老小孩儿,是真的会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
不远处,陈萍、陈白二人并未因为队伍后方发生的这些小插曲而放缓脚下步伐,两位少年抬眼望了望远方高山,愈发觉得脚下充满了力量,那便是哀牢山主峰,青蛇!
终于快到了!
李来福快步跟上,在感受到身后几人的犹豫之后,胖子摇了摇头。
“我看谁敢扶他?都和他这样还得了?爱走走,不走拉倒,跟不上队伍就等着在山里喂老虎,他娘的,还真给脸了。”李来福说道,语气颇有些尖酸刻薄,他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木头似坐在地上不动如山的可笑亭卒,十分嫌弃。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犹豫扶不扶的老好人,立马缩回了方才要伸出去的手,吕四后退一步,神色有些歉意。
“对不起,石寺哥。”胆小亭卒开口说道。
“滚!”吕石寺心情不悦,冲着身为老好人的吕四抬手扔了一块石头,倔强亭卒神情怨毒。
吕四满脸无辜,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同乡,温和亭卒的心情不禁也有些不悦。
转过身,吕四自顾自小声念叨了一句,“他娘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有病……”
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落在吕石寺的耳朵里。
倔强亭卒瞬间如遭雷击,看着身边环绕的几个人纷纷退去,他冷哼一声。
“喂老虎就喂老虎,真当我害怕?”吕石寺坐在原地,倔强的鼓起了腮帮子,屁股生根,索性就躺在了原地,四仰八叉的看向天空。
陈萍回头看了眼后方队伍,少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身为队伍的定海神针,这类事情他不能下场也不该下场,吕石寺有错在先,无故挑衅亭长吕彻,理应为此付出代价。
李来福适可而止,在分寸把握上炉火纯青,值得鼓励!
吕四表露善意,缓和了吕石寺情绪,也没有问题。
如果只是说吕石寺因为面子上没有台阶下就要坐在此地等死的话……
那只能说他太矫情了,陈萍没有办法。
毕竟,为了团队,如果必须做出取舍的话,吕石寺毋庸置疑会成为第一人选。
但若是继续包容放纵他,任由他始终无法从那疯狂的自尊心下走出来的话,这个人……
迟早会害死他自己,以及陪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
整理了一番心情,陈萍长舒出一口气,心中下定决心,迈步朝远山走去。
路太远,落下一个就落下吧,没办法。
少年想道。
谁料,就在陈萍已经将情绪逐渐放缓,抬起头下定决心继续去征服远方之时,队伍后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鄙夷的笑声。
吕石寺神色癫狂,这位莫名其妙被亭长吕彻拉到深山老林里饱受折磨、叫苦不迭的可怜亭卒,在面临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与反抗。
他指着那位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人间君王,不屑笑道:“姓陈的,你在乎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吗?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人间君王?德不配位!”
陈萍没有反驳,他一笑置之。
这几日奔波路上,西亭亭府几人无疑是吃了很多苦,可是他们与陈萍相比,仿佛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性。
陈萍的经历,可从来都是最危险的,他没有叫苦,因为自打陈萍接过礼王剑的那天起,就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他几乎每天都在看见生离死别,早已麻木。
……
最后,少年只是为了稳固自身道心,对自己轻声念叨了一句话。
“我曾为禹州亲历生死,你没有!”
陈萍没有回头,任由这个任性的倒霉蛋,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身后。
他其实也很任性!
未满弱冠的少年,本来也应该是一个任性的人,只是他……
没有资本。
是啊,爹娘都走了,陈萍肩负着整个禹州,就算他身为人间君王又如何?
一个少年,何谈的任性这一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