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确实是想通过下棋让周昫收一收脾气的。
他原本打算自己来,可是想了想,只怕周昫现在对着他别说发脾气了,声都不敢吱一个,话说重点都能哭给他看。
这才找了魏朝过来。
“别当我不知道,你今日还欠着二十记打吧。”魏朝给自己斟茶倒水,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你师父可说了,若是这棋你赢了,那二十记打就给你免了。”
周昫眼睛一亮,立马又让怀疑压了下去。
这人就没少坑他,之前还嚷嚷着要拐他去喝花酒逛窑子,唯恐天下不会大乱似的。
“真的假的?”周昫不大信他。
魏朝啧了一声,觉得这小子哄着也太没意思,就这还怀疑他?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你爱信不信。”魏朝把茶杯搁了,“不下我可就走了啊,今晚你师父回来揍你你可别哭。”
“哎哎哎,站住!”周昫喊住了人,抿嘴想了一会儿,这事若是真的他能免顿打,若是假的他也不吃亏,“来,下就下,谁怕谁啊。”
两人端棋盘撸袖子,好好的一场棋硬是让他们下出了干架的意思。
魏朝的棋比不上陆浔,但应对周昫还是可以的,而且他下法刁钻得很,经常能把人气个半死却吭不了声。
周昫很快就上钩了:“你……你这下的什么东西!”
“你管我什么东西。”魏朝晃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样,你要是下不出来就认输,我找陆浔领银子去。”
周昫有些烦躁地将棋子扔了回去:“他给你多少钱?你输我一盘,我给你双倍。”
“我劝你别打这种主意。”魏朝一手托着头,“你师父那双眼睛可是从大理寺里练出来的,让他知道了,你怕是得挨个双倍。”
“那你别老堵我路行不行?就非得看我不好过?”
“那不行,我还想要银子呢。”
周昫气结,忍着火又下了小半个时辰,真快让这老登气死了,走哪堵哪,比朝上那些老奸巨猾的人都难搞。
眼见着这盘棋自己输定了,周昫终是没忍住撂了棋盘。
烦死了,老子不下了!
陆浔回来后便把他叫到书房去了。
没进侧间,可周昫还是紧张,攥着手有些冒汗。
对自己身后的伤,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就像一座休眠火山,不碰还好,碰了就是山崩地裂,他今天一整日都没敢坐下。
“听说你今日打翻了棋盘?”陆浔收拾着桌面的书册折子,话像是随口问的。
果然是瞒不过去……
“不是故意的。”周昫盯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块地方,“下得太烦了没忍住……”
陆浔将书叠起来放到了架子上:“昨日你答应过什么?”
“收敛脾气……”
“做到了吗?”
周昫的唇尖动了动:“没有……”
陆浔把书收好了,转身绕过桌子,直视着他:“所以昨天那些话,就是说给我听听的吧。”
周昫骇了一跳抬起头,慌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不是……”
他是真怕陆浔因此给他定一个不知悔改的过错,那他今日怕是要疼死在这。
“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是真的……真的就一下没忍住……”
周昫越说声音越弱,到后面头都低下去了。
好吧,这话他自己听着都不信。
陆浔倒是信了,旁观者清,他看得比周昫清楚。
比起这京里大多数人,周昫算是很有分寸的了,只是他本身的底子就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即便前些年那场变故让他学会了克制与低头,但到底经验不够,沉稳不足,逼急了一样吹胡子瞪眼。
如今在府里比较放松,魏朝又和他熟,他就没太端着,脾气一上来就上来了。
陆浔如今的打算,就是把他的耐心多磨上去几分。
“过来。”陆浔朝他伸手,“把你今日的账还了。”
周昫脸色一垮,看着陆浔浑身都是拒绝。
他现在就听不得这话,两条腿跟千斤重一样,明明只有一小段距离,愣是挪了半天,直到陆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才匆匆忙忙地站了过去。
“哪只手摔的棋盘?”
周昫扁了一下嘴,把右手伸了出来。
指尖被攥住,继而几下大力地盖了下来,直震得他整个胳膊阵阵发麻。
“师父,师父……”周昫缩着手,才发现陆浔是拿自己的手打的他,“轻点轻点,您这样,自己不也疼吗?”
“那换板子?”
周昫不说话了。
陆浔丢开他的手,把人拽过来按到腿上,解腰带的时候就发现手下的人已经发抖了。
“这么怕?”陆浔难得生出心思逗了他一句。
你不怕?你不怕你来试试?!
周昫想炸毛的,但团子还在人手里,没敢炸起来:“能轻点吗师父,真的疼。”
陆浔没急着下手,先给他看了一下伤,昨晚的肿没揉开,如今乌沉沉的看上去是不大好,摸着还有点僵。
“你今日没上药?”陆浔手指触着他伤,用了两分力按下滑过,将有肿的地方悉数摸了出来。
周昫立马就知道痛了,身后微微缩起又怕得松开,战战兢兢地发着抖:“忘、忘了……”
“这都能忘,你心倒是挺大的。”陆浔话音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绷了起来,“手给我。”
周昫懵懵的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却还是把右手反伸了过去,直到陆浔抓住他的手腕摁到了后腰上,又压住了他的腿弯,他才猛然惊觉陆浔的打算。
完全被压制的动作……
“师、师父!”周昫惊呼出声,寒毛都立起来了,“不能了!真的不能……”
啪!
一记扬起的巴掌落在肿伤上,周昫愣了两三个呼吸才爆发出一声哭嚎,手脚猛的要挣扎却已经被按紧了。
师父这是想把他身后的肿伤给拍散啊!
“不!别师父!我认错!”
第二记巴掌接踵而至,落在本就乌沉暗青的地方。
深埋的肿痛瞬间被翻了出来,碰一下都能疼半天的地方,又怎么挨得起这般专门关照。
周昫喊破音了,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只觉得那痛要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