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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昫突然一阵鸡皮疙瘩红了脸。

他怎么就觉得最后这个称呼那么羞人呢?宫中哪个殿下像他这样被按趴了揍的,说出去丢死人了,还不如在院里正经挨一顿板子呢。

想着自己如今的动作姿态,周昫从台面上撑爬起来,见陆浔闲闲地坐在一旁,偷偷朝他龇了个牙。

对宫中殿下动手,这是何其胆大包天!也就自己脾气好由着他打,换成别人早写折子弹劾他了。

“我说师父,这都回宫了,我好歹是个殿下呢,您以后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做什么非得动手呢?咱们是礼仪之邦,打人不好,显得多暴力似的。”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过心,周昫也就仗着陆浔眼下刚罚完人正是没脾气的时候,与他大声呛小声。

陆浔有些好笑,伸手捏了他的脸颊:“那你倒是别惹事啊,这才一个来月,学苑就让你搅和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你说你该不该打?”

周昫唔唔唔地抗议,把自己的脸从陆浔的魔爪中拔出来:“我怎么惹事了吗!我已经收敛很多了好不好,明明是宫里那群人太没见识,一丁点事都大惊小怪。”

他两颊鼓囊囊憋着气,胳膊抱胸重重地哼了一声:“师父你净帮他们不帮我!”

陆浔看着他撅着嘴耍起了小孩脾气,戳了戳他鼓起的两颊,好笑地哄着人:“我怎么不帮你了,今日这打放了多少水,你不知道?”

周昫怎么不知道,陆浔今日这水放得都快淹没金山了。虽然挨着时炸疼,却没多少后劲,绝对不是陆浔的真实水平。

周昫如今对陆浔的手段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识,若是陆浔有心追究,别说六十了,三十下就能把他打得爬不起来。

今天这事要放到青石镇陆浔盯得最紧的那阵子,他是决计没法站着出这个门。

可周昫就是想和陆浔耍赖。

“我不管,反正你打疼了我,还那么凶,我生气了,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哄好了,我就、我就……”

陆浔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等着他把话讲完:“你就如何?”

周昫哽住了话,心道他还能如何?他难道还能把陆浔打一顿不成?想想就觉得脊背发麻。

突然灵光一闪,周昫猛地张开双臂抱住陆浔,把脸埋到他衣服上蹭了好几下,一个劲儿地歪缠要说法:“我就撒泼打滚,不让你走了。”

陆浔让他拱得站不稳,踉跄了几步扶住了墙,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他:“你三岁五岁,多大了还这般胡闹?快松开。”

“我就不!”周昫嗯嗯啊啊地就是不干,抱着陆浔树袋熊似的一顿乱蹭,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陆浔这回是真气笑了,咬牙切齿箍住他的腰,掐了一把他的团子。

“嘶——哎哎哎!”周昫从胡搅蛮缠中迅速回神,他身后才挨了顿打呢,再怎么放水也是肿了一层的好吗,“疼疼疼师父,别掐。”

“现在可以哄好了吗?”陆浔拉着声音半真半假地威胁他。

周昫扭着腰却逃不出来:“你这是屈打成招!”

“嗯?”语气上扬,带着威胁,陆浔又轻轻拧了小半圈。

周昫十分夸张地喔喔叫得像鸡打鸣:“哄好了哄好了。”

“屈打成招?”

“我是自愿的!”

陆浔轻笑一声,松手放开他,食指在他额头上推了一下:“能的你,连我都敢缠了。”

周昫嘿嘿笑着,手上放松了些力气,却还是圈着陆浔不肯撒手,把下巴搁在陆浔肩头,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师父,你有想我吗?”

陆浔身上挂了个大挂件,拖着脚步艰难地往外走,心道周昫这小子是不是又沉了:“想什么想,大理寺的案子一天到晚审不完。”

周昫才不管他说什么:“你就是想了,刚才守门大伯告诉我的。”

陆浔掰开他圈着自己的胳膊,准备开门:“守门大伯告诉你什么了?”

周昫带了几分骄傲:“公子说的小殿下就是你啊,挺俊啊。”

他模仿着守门大伯的说话的调调,听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陆浔好笑地摇着头,由着他围在自己身侧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最后往他嘴里塞了好几块糕团子世界才安静了。

晚膳没有大摆宴席,陆浔只叫了几碟子清爽的菜式,摆在矮榻的小几上吃,也不拘什么礼节。

周昫胃口大好吃了两碗饭,要不是陆浔拦着他还能再要一碗。

“吃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好几天。”陆浔饭后还得加班整理卷宗,周昫吃饱喝足,就歪在桌边替他磨墨。

“宫里的菜,来来回回就是那些,全都是炖盅盖碗,那些菜和肉都蒸烂了,腻得很,不然我也不会去学苑小厨房折腾了。”

陆浔也料想到他在宫里不自在:“你难得出来,明日让同福带些醉香楼的新鲜花样给你?”

“可我想吃烧鸡。”周昫搁了墨条,“油纸包着手撕的那种。”

“行啊,我正好知道有家做的还不错,明日买了给你尝尝。”

周昫满意了,喜滋滋地磨着墨,瞥了一眼陆浔手头的卷宗:“师父你看的什么呀?”

“江东改税,士绅之间怨气不少,还有人造了讽刺朝廷的歌谣,是个老先生,送来了大理寺。”

陆浔顿了顿,突然抬眸扫了他一眼:“江东税制如何,领差官职是哪几个,你可记得?”

周昫磨墨的手骤然一顿,满心擂鼓大喊,方才不是聊烧鸡吗?怎么就突然变成考察功课了?!

“忘了?”陆浔声音轻轻的,微调有些上扬,听得周昫直觉自己要完。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干巴巴地装傻赔笑,往门口方向挪了几步,打着哈欠一脸困得不行的模样:“师父我好困,就不陪你了,先去睡啦。”

说完还打量了一下陆浔的神色,然后在人开口动作之前拔腿而逃,风卷残云,只剩得屋门还在啪嗒啪嗒地摇晃。

很好,陆浔心里有了数,这些天肯定一点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