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馆
砰砰砰——
偌大的场地里，仅有一处仍在发出响声。
金枝玉带着耳塞和护目镜，举着气枪，专心致志瞄准目标。
她的枪口不断射出子弹，空了就补上，再继续射击。
靶子承受不住如此密集的子弹攻击，很快倒了下去。
像她心中理不清的烦躁思绪一样。
金枝玉总算没那么难受。
一遇到不开心、烦闷的事情就来练习射击是从她小时候就有的习惯。
每射出一枚子弹，她的心烦意乱就会随之减轻一些。
换靶子的间隙，金枝玉将枪放下，摘下耳罩和护目镜，胸口不断起伏着，额头有汗珠滑落。
她是这间射击馆的贵宾VIp用户，不仅可以使用专门的场地，还会有工作人员全程为她服务。
工作人员走上前，为她递上擦汗的毛巾，“枝玉小姐，您已经练习了有一段时间了，需要去休息一下吗，休息室备好了点心和饮料。”
金枝玉轻轻摇头，“不需要，我暂时还不累。”
只有这样专注沉浸在射击中才能让金枝玉不会再胡思乱想下去。
一旦停下来，她的脑海里就会不自觉浮现出下午她回到家，搜索到谢芝叶发生事故时的新闻报道。
事故发生在三个月前，那一天，金枝玉记得很清楚，是谢芝叶来找她的日子。
他是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被肇事车撞击，再发生事故摔下山坡，引擎起火导致爆炸身亡的。
警方来到现场时，车已经被完全烧毁，怎么搜寻也只能搜到几片衣物纤维来辨认dNA。
肇事司机没过多久就被抓到，他对自己撞了人的事实供认不讳。
金枝玉看完报道之后心落到了冰窖之中去。
谢芝叶那么高的一个人，到最后竟然只剩下几片衣物碎片吗？
“你说，他死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你想过我会死吗？”
邵存的话和谢芝叶的话轮流在她脑海里播放，金枝玉不自觉联想出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在车子里痛苦挣扎的情景。
谢芝叶，你那个时候该有多痛啊。
还有，那个时候的你，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在怨恨她在和他分开之际对他说出的那些诅咒真的生验了，是不是也在对她下同样恶毒的诅咒呢。
又或者他根本没空想到她，只是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到他的身上……
“枝玉小姐，您怎么了？”
工作人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金枝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哭。
她无暇去回应工作人员的询问，转身离开了射击馆。
在门口，她撞到了来回徘徊的邵存。
他脸上没有下午那时的激动，只剩下小心翼翼。
“大小姐，你真的在这里啊？”
金枝玉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我是想说，”他搓了搓手掌，一脸紧张地问，“您能不能不要把是我把‘谢芝叶死了‘这件事告诉……”
关于他要说什么，金枝玉自然知晓，她眉心皱成川字型，随意敷衍地嗯了两声，打算要走。
她现在实在没力气和人进行交流，更没空思考他还有没有什么目的。
“诶，大小姐——”
金枝玉瞪着他，压低嗓音，尽力克制住情绪说：“还有什么事，你能一次性讲完吗？”
邵存被她的表情吓到，怔了怔才讷讷地说道：
“我是想说，上次警察传唤我的时候问我，老大有没有仇家，你说，是不是老……谢芝叶的死有蹊跷啊。”’
金枝玉的注意力却被他的前半句话吸引到，“警察传唤过你？”
邵存没看出她表情的不对劲，点头回答道：“嗯，我们几个和他玩的好的，还有一些别的人，哦对，他去x市交流过的人也好像被叫去问话了。”
“x市？”
x市位于S市和A市之间，他出事的地点就是在从x市回A市的最后一段高速公路上。
“是啊，好像是那几天谢家和x市的一家公司有合作吧，他是去谈合作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唉。”
金枝玉知道再继续问他也无济于事，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没道别就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金枝玉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在谢芝叶出车祸的前几个小时，他明明就和金枝玉见了一面，可为什么警方那边没有派人来找她问话呢？
他如果要从S市回去的话，是必须先经过Sx公路的，可是新闻报道里只是提到‘谢芝叶在xA公路上出了车祸’，完全没有提及他从何处出发。
这一切就好像是——
谢芝叶来过S市的痕迹被完全抹除了，没人知道他曾在那一天在S市和她讲过话。
如果不是她刚才去问过姜鹤是不是有这么件事发生过后得到了确定答案，金枝玉恐怕要以为那一天他来找过她只是她的一场幻想了。
她咬着唇，脸色苍白，心里对于是谁做的这件事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刚到家，见到金意欢，她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去问她：“妈妈，是你把谢芝叶去S市找过我的事情给瞒下来——”
“小乖。”
话没说完，熟悉的称呼传到她的耳里，她看向说声音来源的方向，在看到祖母那一刻眼睛睁大。
“祖母，您怎么回来了？”
金鹭走过来，拢了拢披肩，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都放寒假了，我当然要回来看看你，怎么这幅表情，不欢迎祖母吗？”
金枝玉连忙摇摇头，“当然不是，见到祖母我非常开心，真的。”
金鹭轻笑一声，将她鬓边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给拢到一边，“瞧你，什么事至于这么着急，没几步路还要用跑的。”
没想到祖母竟然在，金枝玉扯了扯嘴角，决定先不问金意欢关于谢芝叶的事情。
“祖母，”她挽起金鹭的手臂，换了一副乖巧的表情，“晚上想吃什么？”
令她没想到的是，金意欢竟然看向金鹭说：“妈，她都知道了。”
金鹭面上没有一丝惊讶，“怪不得这么慌张地跑过来呢，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
金枝玉的表情凝固住，她怀疑着说：“祖母，你也知道这件事。”
“如果你说的是谢芝叶去世的话，那我的确知道。哦，对了，把他去过你的这件事瞒下来的事情，我也知道。”
她快要震惊得说不出话，只一瞬间，她就知道，将谢芝叶去S市找过她的痕迹抹去是金鹭的手笔。
原因不难猜，她不想让金枝玉知道谢芝叶死了。
金枝玉想不通，母亲和祖母的态度为什么如此的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眼泪从她的眼眶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全都知道，却都要瞒着我……”
“再怎么样、再怎么样，他……谢芝叶他，他也是我的——”
金鹭将她拥入怀中，打断了她的抽泣，“好了宝贝，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祖母只是担心，有些人会去打扰你，你的生活不该被这些事情影响的，对不对？”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祖母，“祖母，你们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谢芝叶他真的是——”
祖母擦拭掉她眼下的泪珠，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语气更加柔和。
“小乖，全都会过去的，小叶子的死是一场意外，祖母只是不想让你伤心才没告诉你的。”
“好啦，别哭啦，泪流多了伤眼睛，我的小乖啊，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