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没等小黑眚发现大黑眚的到来,那大个子已经抱住大梁极快地爬到它的同伴身边,一把抓住小黑眚的后腿如抓獐兔一般轻松提起,抬手就朝子卿抡了过来。
子卿来不及多考虑,身子一扭,就地往旁边的硝石堆里一滚,那只小黑眚如同一根鸡毛掸子,脑袋“啪”地一声撞在他身旁的地上,砸出不大不小一个窟窿,黑血四溅。
见没有打着,大黑眚提起小黑眚又朝着子卿“呯呯呯”不停地打来,好在子卿借助木架的掩护,在地上接连翻滚躲闪,终于滚到墙边死角里的木架之下。
一时间仓库里炸了锅,烟尘,毒蛇,硝石硫磺“哗啦啦”被扬得到处都是,那些毒蛇很快就全都不见了。
“哈啊啊啊!”清扫干净仓库的大黑眚从房梁上缓缓垂吊下来,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冲着子卿发出不满的怪叫声,口涎横飞。
再看它手里倒提着的那只小黑眚,前爪无力地低垂,黑血“嗒嗒”顺着头上的黑毛滴落。
就在此时,仓库门外传来一阵飘渺而悠扬的笛声,随即便听见“啊呀!”一声惨呼,一个男子“嘭”的撞开库房大门,摔倒在地上,子卿探头看去,只见屋外火光冲天的映照下,那倒地的男子正是耆户长刘风,还有两个壮丁弓手也被打翻在门前地上,不断痛苦呻吟着。
刘风身旁,身高九尺有余,裹着白袍的白眚正站在门口,一头白发如水银般倾泻下来直垂至地,暗灰色的眸子,毫无血色的双唇,尖长的狼嘴露出一对尖锐的门牙。
而它宽阔的肩膀上则坐着少年洛叶,一袭黑色短打,手拿笛子,腰间束条红腰带,神采奕奕。
看见躲在木架下的子卿,洛叶略有些惊讶,而后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叫你别来镇上嘛?真爱凑热闹。”表情淡定从容。
白眚迈开满是白毛的爪子走进库房,一双白瞳紧紧盯着大黑眚。
大黑眚“呵呵”冷笑一声,丢掉手里的小黑眚,从大梁上一跃而下,张开的双臂之间,黑色的皮肤如蝙蝠翅膀般张开,轻巧地落在地上,直扑白眚。
白眚不急不忙,一扭腰肢便敏捷地侧身闪过,还顺势把肩膀上的洛叶放了下来。
黑眚一击未中,俯身又朝白眚扑来,白眚垂肩坠肘、含胸拔背,侧步朝旁边一让,黑眚挥爪连连跟进,白眚一一避过,身体犹如舞蹈般接连转了好几圈,已经轻巧地绕到了它身后,此时白眚那九尺多的身姿在大了它近一倍的黑眚面前,犹如翩翩蝴蝶般轻盈,任凭高它两三个头的大黑眚左扑右抓,好几次明明都要得手了,可就是不能碰到它分毫,黑眚只有气急败坏地“哈哈”大声怪叫,声音尖锐刺耳。
白眚如此游刃有余,洛叶更是对这场争斗视若无睹,他快步走到木架旁,“当啷”一声,丢了一把小刀在子卿面前,不动声色地说道:“赶紧走吧,灵溪可比山洞凶险得多了。”
“你怎么来了?”子卿又惊又喜,扭动着被反绑双手的身体想去摸那把小刀。
洛叶没有回答,此刻的这个少年,似乎有一种远超年纪的老成,那对晶亮剔透的眸子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清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弯腰塞到子卿衣襟中:“那只大个子闹这么大动静,估计黑眚都要过来了,你拿好,关键时刻用。”
“干什么用?”
“当然是烧啊!毛多弱火。”
“这里可是爆竹仓库!”子卿诧异道,又扭头看了看门口空地上正在逗弄黑眚的白眚,随即握住小刀,反手去割绳索。
“就快要过年啦,放点烟火再正常不过了。”洛叶嘴角微扬面含笑意,表情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子卿一时也分不清他此话是当真还是玩笑。
“呵呜!”门口的黑眚突然哀嚎了起来,原来白眚此时已经俯在黑眚的后背上,紧紧咬住了它的脖颈,那景象好似一个白色的女鬼依附在一只黑色恶鬼的身上一般。
“噗嗤!”随着白眚猛地一仰脖,黑血从黑眚脖颈的伤口喷涌而出,白眚无声地张开嘴,露出口中两只细长似弯月的白色虎牙,犹如蛇牙一般,随即又俯首对着黑眚的伤口咬了下去,黑眚喉中发出惊恐的“呜鸣”声,它慌张地扭动身躯,反手想把白眚从后背上拉下来,可惜白眚的四肢紧紧环抱着它,任凭它一对利爪在白眚的身上撕扯猛抓,也只是划破白眚身披的白衣,流出道道血痕,白眚也是纹丝不动。
“闹够了没有?”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门外响起。
在提着灯笼的众人簇拥之下,一个高个男子慢慢走了进来,白眚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它突然从黑眚的身上主动跳了下来,后退几步,俯身四肢着地,警惕地凝视着男子。
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容的站定在门口空地上,身裹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一对漆黑的护手双钩背在身后,一头半束的白发披散下来,看似年事已高,却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不显分毫老态。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是他脸上所戴的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描绘的是开山神,威武、凶悍、怪异,面黝黑发亮,眼球突出,呲牙咧嘴,眉毛上扬。与之前山洞中众人所戴面具相似,但更加精致华丽。
“肖助教,那家伙就关在这里.....” 男子身后走出一个手里端着烛台的人,便是刘里正。
没等他说完,男子一抬手,掐灭了蜡烛。
“活腻了?”
刘里正讪笑了一声,随即扶起在地上呻吟的儿子刘风,指着子卿说道:“就是此人!”
子卿不动声色地躺在地上,盯着刘风手里的配刀,背后的绳索已经割断。
“肖侯,我正好奇你什么时候会来呢。”
洛叶则大咧咧地叉着腰,斜眼看着那个叫肖候的面具男子:“这么精彩的烟火大会,错过就可惜了。”
肖候默不作声,踏步靠近。
白眚见状表情愤怒地低吼着挡在洛叶面前。
“哼!”
换来的却是肖候一声怒哼,惹得白眚不由自主弓身向后又退了一步,口里不住发出难以言喻的呢喃声,随即脸上表情也变得憎恶起来,似乎肖候的一举一动都让它无比的忌惮。
肖候并不把白眚瞧在眼里,依然直视洛叶,他的话语声从面具后传出来,沉闷而沙哑:“小子,钥匙是哪来的?”
“是我师父给的!”洛叶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害怕了?别挡小爷的道,否则今日我就替师父清理师门!”他柳眉紧皱,眼中有恨意,可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
“唉……”肖候无奈地摇摇头,好似面对着一个胡闹的晚辈,他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子卿:“钥匙是你给他的?”那张凶恶的面具上,开着一双黑漆漆的眼洞,摄人心魄。
子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要闹了,跟我走。”不等子卿回答,肖候转身迈步朝洛叶走了过去,口气不容置疑。
“哦?还想继续管着我啊?小爷可不奉陪了!”
“你要干嘛?”
“远走高飞,这些年小爷我钱也攒得差不多了。”洛叶鄙夷地看着肖候:“从今日起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你再也管不着了!”
肖候手指白眚:“蠢材,你带着这畜牲能跑到哪里去?”
白眚似乎听懂了,脸上露出憎恨的表情。
“他骂你,揍他!”洛叶抬手一挥,旁边的白眚已经朝肖候直扑而来。
白眚右爪带着破风声急挥而出,来势虽快,肖候却更快,残影一闪,已经侧身扭头躲过。白眚又出左爪,肖候只是左脚轻点,整个人已经踩着白眚手臂飞到半空中。
然而轻功之精妙,却又莫过于腿法之凌厉,紧随其后的右脚对准白眚面门一脚,“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将一丈来高的白眚直接踢退两步远。
虽然腿法之凌厉,却又莫过于掌法之霸道,没等白眚站稳脚跟,落地的肖候已一步跨至白眚身前,快如疾风地抬起右手对准白眚胸口“碰”地闷声一掌。白眚中了这一掌,“啊”地尖叫一声,直直飞落到四五步外,重重撞倒在子卿身边的木架旁。
“哈!”就在白眚飞出去的当口,洛叶也直扑肖候而来,他反手将腰间别着的一柄菜刀领出,高举过头,“唰”地一声直劈而下。
肖候的黑色斗篷随着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散开来,背后两只黑色护手钩已经握在手上,“当啷”一声巨响,护手钩上的倒钩交错架住了洛叶的菜刀。
洛叶抽刀再砍,一刀落下,能听见“当当当”三声脆响,子卿知道那是家传的刀法,也是戗刀门的功夫,凭借强劲的臂力和手腕的快速转动,在一劈之中能做到砍,刮,剜三连击。
“不错,看来你不是只会看书,功夫也有长进,可你还记得这几招是谁教的?”
“少废话,我管他是谁教的,反正都是戗刀门的功夫。”
洛叶一边和肖候斗嘴,一边将菜刀使得更加犀利凶猛,可是比起防得密不透风的肖候毕竟稚嫩,从来是肖候两手的钢钩去防洛叶一把菜刀,往往洛叶的一刀三变,都被左右钩连续挡住,从而传来连续的兵器撞击声,可见显然已看破了洛叶的出招奥妙。
“呵呵!”
二人插招换式打得激烈,接连十几个回合下来难解难分,却没有人注意到,那只方才被咬破脖颈的大黑眚又爬了起来,它冷笑声连连,兀自朝着躺在地上的白眚扑了过去。
洛叶见状喊一声“糟糕”,手上菜刀草草亮个虚招,转身想去救白眚。
肖候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挺身进步,贴住洛叶持刀的手臂两侧,不等洛叶抽回菜刀,肖候双手一并,护手钩上的倒钩已经挂在洛叶上臂让他动弹不得,随即将身子靠到洛叶身上,手腕翻转,两只钩合二为一,空出一只右手,轻轻地按住洛叶胸口就是一掌。
“破!”
伴随肖候一声喊,中掌的洛叶向后连退数步,“噗通”坐倒在仓库的硝石堆上,随即口中喷出鲜血。
“呜呜!”此时再看白眚,已经被黑眚压在地上咬住脖颈,发出痛苦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