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林在此道上跟瑥羽也是半斤八两,要不是最近军中有个兄弟抱得美人归,他连刚才那法子都不知道。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辙,最后只能祝瑥羽自求多福。
瑥羽也跟着晏北林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神中也渐渐有了醉意,心中满是担忧,憋着话犹豫很久。
后来打定了主意,又把话题转到边域的事上。
他清了清嗓子,“宴兄,我知道大军出征机密之事不容多问,尤其是情报方面,我也无意冒犯。只是我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不瞒你说,公主准许我经营产业,我的人四处奔波,也因此积累了不少信息。这里面有关于贸易路线的内容,我还专门整理过。”
“不过,我一直觉得这种信息关乎国家大事,绝不能随意泄露,所以一直守得很严。”
“你这次出征要经过边域,我所掌握的贸易路线中,有几条是经过边域的。”
“如果你不嫌弃,我想把这些贸易路线信息给你,你可以拿去当作参考。”瑥羽目光灼灼地看着晏北林。
“毕竟到了边域,虽然会找向导侦察,但万一向导心怀不轨,那可就不好防范了,多一些参考总是好的。”
瑥羽言辞诚恳,端坐在前,神色庄重。晏北林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猛地坐直身子,“你还有这样的东西,可都能保真?”
“保真,是我经过多方查证后的信息,我本来就对山川地理很感兴趣,而且贸易路线又十分重要,所以只有经过多方认证的路线,我才会整理出来。”
“当然也有隐秘的新路线,还不可靠,但却有一定的探索价值。”
“如果宴兄需要,我即刻就去取来,分门别类,你到时候可以按需参考,并不用以我的这些信息为准。”
“我只盼着我所掌握的信息,宴兄你军中也都有更详细的,就算我是多此一举也好,只要宴兄你平平安安、大胜而归。”
瑥羽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晏北林十分动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晏北林之所以之前没告诉瑥羽关于边域舆图的事,是因为瑥羽刚才的询问恰恰问到了关键之处。
边域实在太过遥远,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那是一个他们未曾踏足过的陌生之地。
关于边域的舆图,朝廷和军中所掌握的,也只是一些零零散散、三三两两的局部舆图,这些破碎的信息远远不足以描绘出边域复杂的地形全貌。
而且瑥羽说的很准确,边域的地势多变,河流山川纵横交错,即使有那些局部的舆图,也不是完全有用,其中隐藏着无数的变数。
还需要大军到了那里之后,进行实地的细致侦察才行。
只有亲自踏上那片土地,派去大量骑兵用双眼去观察,用双脚去丈量,才能真正掌握边域的地形详情,从而为作战制定出准确的战略。
可是派骑兵侦察,又是一大段时间,恐会贻误战机。
瑥羽现在提供的经过多方认证的贸易路线,是真正的有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有用的路。
偏僻的新路,更是他们所需要的。
晏北林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下,“瑥羽,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无论是那些已被熟知的老路线,还是鲜有人知的新路线,只要是你手中有的,都可以拿给我。”
他添了一句,“不论是否能用得上,这份情谊,我都记下了。”
瑥羽听到晏北林的话,面上轻松了许多,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本来他还生怕晏北林会多想,现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晏北林行了一礼,“宴兄稍待,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房门,乘马车去了羽华堂后院。
这一来一回,饶是瑥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贸易路线图挑出来,也用去了半个时辰,再到珍宝阁小楼上,天已经黑下来了。
晏北林看着他抱的那一大摞图纸和文字说明,惊得合不拢嘴,接过来看了前几张。
一边看一边惊叹,“瑥羽啊,你这,贸易路线图,也太多了吧!你的产业是不是遍布大江南北啊?要不是我素来知道你没有野心,我都要怀疑你了。”
瑥羽在一旁帮他翻着页,慢慢说道,“宴兄,你曾救过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藏私。”
“这些贸易路线信息,我平日里都保管得极为严密,所有信息只有我一人知晓全貌。”
“那些为我四处奔走收集信息的人,每个人也仅仅知道其中的一条或两条,不足为惧。”
“你要出征,这图放在你这里才有大用处,故而我就冒险拿给你了,就算宴兄怀疑我什么,我也不后悔。”
晏北林摸着图纸,心有感慨,抬起头来,“瑥羽,你这么诚心待我,我又怎会不知道你的心。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与你投缘,你不要有那些个负担。来,我们再喝点。”
他把图纸小心地放在一边,又落了座,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瑥羽看了看窗外天色,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点繁星闪烁,
“如果有需要,宴兄你尽可派人传信与我的人,在崇川临近的沙风岭,有我的一个传信处。”
瑥羽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铜制的令符,“这是信物,给那人一看便可说清来由。”
“你明日出征,我明日就往沙风岭发信过去,他们收到信,到时候只要看到你给的信物,一定会听你安排。”
“用不上也无妨,宴兄权当作是个小玩意儿。”
“宴兄,我该回去了,天色已晚,我不能太晚回府。”
晏北林接过那块令符,大笑道,“刚还说公主爱玩,现在又怕公主找你,你一身的本事,算是葬在公主这温柔乡里了,不知道怎么说你。”
瑥羽饮尽了那一杯酒,“宴兄,你就别再取笑我了,我可是要跟着公主干大事的人。待你得胜凯旋之时,我定会在街边迎接你。”
*
楚乐仪一回府就找人,“瑥羽呢?”
“今日瑥羽公子在您进宫后就出了府,是宴公子相邀。”
“他回来让他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
用过了晚饭,楚乐仪消食都消的差不多了,举着一本书在桌前看,迷迷瞪瞪的,问采苓,
“瑥羽怎么还没到?派人去找他。”
正当采苓答了话要去派人,绿衣带着瑥羽进来了。
他面色因为酒意带着一点桃花般的绯红,深夜的风吹乱了他鬓角几缕发丝。
整个人迷醉、凌乱又无辜。
瑥羽低垂着头,眼中满是自责之色,“见过殿下,我……殿下恕罪,我从外面回来,还没有清洗过,带着酒气。”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清洗干净,换了衣衫,以最明净的模样来见公主。
可是今天一到门口,就被绿衣引领着匆匆过来了。
如此狼狈,还有恼人的酒气,公主昨天还恼他要让他走呢。
今天也是巧了,他本以为抄完经之前都别想见到公主了,所以才任由自己在外多待了一会,没想到公主会急着找。
楚乐仪因为母后严厉的吩咐,心里还忐忑着这事到底该怎么办,谁承想这厮过的好不恣意。
她蛾眉紧蹙,原本如盈盈秋水般的双眸里燃着两团火,
“这么晚了你跟晏北林去哪里鬼混了?我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