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后妃前往寿康宫请安。
上至皇后,下至各宫嫔妃,心里都有些没底。搜宫一事过去了几日,内务府、凤仪宫乃至各宫都有人被抓去审问,进了慎刑司的也不在少数。
毓盈贵妃和闻人贵人在殿门前相遇,闻人翡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毓盈贵妃却是连看都未看,一甩袖子走了进去。
毓盈贵妃这几日没少往寿康宫跑,次次求见次次被拒,她便也明白自己孤立无援了。
但孙姑姑还是奉命往钟粹宫跑了一趟,面露难色道:“娘娘,不是太后娘娘不想保您,只是承乾宫来了人,此事非同小可,慧容华的孩子没了,皇后娘娘和她背后的傅家也实在不是能轻易糊弄的。”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她盛怒之下口不择言:“难道不是闻人翡入了宫,太后娘娘便觉得少本宫一人影响不了大局吗!”
孙姑姑惊愕:“娘娘,您怎能...您身上流着闻人氏的血,太后娘娘怎会真的见死不救?可您实在不该贸然出手...”
毓盈贵妃语气也软了下来,含泪拉着孙姑姑的手道:“姑姑...本宫是做错了,本宫都认,可本宫不能倒...瑶卿还未及笄,元瑞堪堪两岁,本宫怎能放心得下!”
孙姑姑只说,她明白,太后娘娘也定然会尽力的,只是非常时刻,太后娘娘不能见她。
闻人翡去寿康宫请安时,太后便将毓盈贵妃以锦被藏毒谋害皇后之事说了,借机敲打闻人翡莫要做不自量力之事,却隐瞒了她是替明帝背锅一事。
事实是什么呢?
是明帝早在迎娶傅鸣鸾之前便命人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制了一张龙凤喜床,那黄花梨通体都是用麝香和藏红花煎水浸泡过的,皇后日日夜夜睡着,怎能有孕?
黄花梨药用价值可镇痛安定,本就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香气,谁也无法料到身下的床榻会有问题。
张院判更是被敲打过了,因此在慧容华腹痛之时便有所隐瞒,崔院判又以他为首,自然不敢说二话。
闻人贵人落后毓盈贵妃两步,后头的宓淑妃便走了过来,对她柔柔一笑:“妹妹进去吧,外面日头大,晒得很呢。”
众人落座,只见多日不见的慧容华也难得来了,面上瞧不出什么;皇后虽然妆面精致,眼底的红血丝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听说凤仪宫的郑保泰和储秀宫的张公公至今还在慎刑司里关着,傅家束手无策,明帝亲审,无人能疏通关系。
在场几位娘娘唯有宓淑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颇有些明哲保身的从容。
不一会儿,明帝下了早朝也径直来了。
他面容冷峻,张口便道:“内务府王多海招供,毓盈贵妃买通他在凤仪宫的喜被上动了手脚,致慧容华诞下死胎、皇后至今不孕,朕已下旨将一干人等杖毙。至于毓盈贵妃...剥下贵妃服制,褫夺封号,贬为贵嫔,非诏不得出。
另有两人已然招供为傅家眼线,为其传信办事。皇后串通外戚,欲要夺嫡干政,证据确凿,朕念其初犯,又受闻人贵嫔所害的份上,暂且禁足凤仪宫,由宓淑妃全权摄六宫事。”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谋害皇后和皇嗣,串通外戚,夺嫡干政…这天大的帽子扣下来,不管姓什么都没用了。
皇后和闻人贵嫔立时脸色煞白跪在了地上,连哭也不敢哭,只能低声谢罪,然后就被宫人扶出去了。
她二人离开后,宓淑妃这才跪地谢恩,明帝命吴德昌将她搀了起来。
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帝,元泽也已然一岁半,是时候择一位养母了。哀家属意慧容华,她才因馥郁之过失子,想必能好好疼爱元泽。”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嘶声,一时间都忘了慧容华怀胎十月满怀期待却诞下死胎吃过的苦,又转为艳羡嫉恨。
明帝自然是颔首:“如此也好,朕正愁不知怎么弥补慧容华。”
明帝都点头了,宋棠自然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前跪地谢恩:“臣妾谢过陛下、谢过娘娘,定然不负陛下和娘娘所托!”
面上欢喜,但她心中真切所想为何,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明帝和太后用意颇深,此举不仅能使欲要抱养三皇子的皇后和好姐妹慧容华因立场不再相同而离心,还能保证三皇子的安危。
皇后从前和慧容华不是金兰姐妹吗?那慧容华抱养了三皇子,哪怕宫外的傅家再如何施压,皇后也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能看透的人都会称赞这是一步妙棋。
一个孩子没了,另一个孩子补上。悄无声息间,皇后禁足无权了,贵妃被废了,三皇子也有了好去处,傅氏喘不过来的那口气由闻人氏的新鲜血液补上,铁打的皇权更稳固了。
这场仗看似是宓淑妃和慧容华赢了,实则彩头却是帝王玩弄权术的恩赐。
事情说完,明帝也没了逗留的心思,正欲离去,熙贵嫔忽然含笑起身道:“陛下,娘娘,臣妾有好消息呢。”
明帝似乎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带了两分期待道:“说说看。”
熙贵嫔面带羞怯:“正是陛下心中所想,昨日严太医为臣妾请平安脉时说,臣妾已有两月身孕了。”
“好!”明帝当即大喜:“传朕旨意,晋熙贵嫔为昭容,重重有赏!”
自从去年二月元泽出生,宫中便再也没有皇嗣平安降生了。唯二两个怀孕的,一个慧容华诞下死胎,一个墨香一尸两命,宫中女人这么多,实在福薄。
熙贵嫔去年春天抬进宫便高居贵嫔之位,一直未曾晋升,今日也算圆满,诞下皇嗣后封妃指日可待。
更重要的是,虽然字条一事因着镇国公的丽竞门势力没有查到她头上,但如今有了这一胎,就算是真的查到了,也会被轻轻揭过。
这孩子来得太是时候,宫里正需要这个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