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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云帝都。

北风呼啸着吹过街面,大雪纷飞。帝都的寒冷冬夜中,大部分店铺都选择了早早关门。的确,为了那漫长冬夜中可能的一笔生意而等待几个小时实在太不值当。当然,世界之都的繁华就体现在例外之中,就比如这家福德胜酒楼——作为外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其每天二十六小时中都会雷打不动地营业十八小时,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不过在这个雪夜,一向在晚间热闹非凡的酒楼也变得冷清起来。最后一桌客人已经走了很久,店小二收拾好了桌子,望着窗外的飞雪,忽然感到一股静谧中的迷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平日里酒楼大厅嘈杂的人声尽数消失,就连收银的掌柜都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心爱的小娘子共度春宵。只有自己,没有老婆,也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现在闲下来,他反而感到空虚。

店小二坐在有些冰凉的木椅上,趴在椅背上注视着窗外灯光下照射的飞雪。他还很年轻,处于刚刚脱离的少年的时期,嘴唇边上长起了胡茬,但白净而没有皱纹的面庞依然带着些许稚气。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会沉浸于遥远的幻想,还会在某一刻热血沸腾。在平常忙碌着服务的日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对别人讲故事的客人——讲他们亲眼所见的修行者对决,讲那些强大修行者在修行途中的奇闻轶事,讲大洋彼岸的其他国家正在发生的奇妙变化……觉醒似乎改变的世界上一切事物,可他却不是站在时代潮流浪尖的人。他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也找不到适合的修行法测试自己的天赋。他的能力似乎能让他更容易从众多声音中分辨出最有用的那个,所以他能从众多客人的谈话声中识别出一些客人的呼叫,为他的工作带来了一点帮助。但总得来说,他和那些能改天换地的修行者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能听,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得知世界的精彩,永远无法成为主角。

不过,和许多人所想的不同,他心中并没有多少遗憾。自己并非富贵人家出身,能找到一处对伙计不错的酒楼干活度日就已经很好了。精彩的世界伴随着危险,几个月前一些顾客讲到的名动一方的修行者,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就像现在门外的漫天飞雪一样,走入雪中可以欣赏到他人难得一见的风景,但没有抵御严寒的能力便会被冻伤,时间太长甚至会被冻死。安心过好平淡的日子,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于是,在这个小小的酒楼里,店小二由他道听途说之事构建出了一个方寸中的世界。这些事物真真假假,有些与现实有着很大差距,但却让他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风雪依旧,这个漫长的夜大概不会再有其他客人到来了。现在,他又开始回想近几日听到的大事——凯尔德皇帝拍卖皇室珍藏获取资金建造新战舰,南方出现的几位修行天才,以及那最重要的一项——即将到来的强者对决。还有两天,墙上挂着的日历就会从1715年变成1716年。在新年庆典步入尾声的一月十五日,也就是历年的花灯节那天,两位法则境界的强者将要在帝都进行公开对决。

对于所有帝都民众来说,这都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当今,变化境界的强者已经很少有需要出手的时候,人们看见的也都是变化强者使用飞行法术翱翔于天空的英姿,这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而法则境界则几乎与皇帝的形象绑定了起来,毕竟法则之上的天命就是先皇感知到的境界。现在,两个达到与皇帝相同境界的修行者要当着帝都百姓的面公开对决,紧张与兴奋不断在百姓心中酝酿,店小二自然也是其中一个。他平时鲜少花钱享乐,这些年的工作让他存下了一笔小钱,因此有了前往观赛的机会。这些日,每晚入睡之前,他都会在脑海中幻想那两位修行者的情况——那应该是两位英俊的青年,身着青衣白袍,手持三尺长剑,仙风道骨,踏云御风而行。他们会比拼剑术,相互斗法,让人看得惊叫连连,感慨万千……

一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沉重的长靴踏入酒楼的地板,发出清脆而不拖沓的响声,接着便是北原汉子那豪放粗犷的声音响起:“伙计,咱家店可还有酒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啊,当然……”店小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着。可当他抬头望向门口,亲眼看见携着风雪步入店内的两位客人,之后的言语便暂时收回了口。那是怎样的两个人啊:毫无疑问,他们的身躯雄壮地宛如山岳,不只是店小二,怕是整个京城都没人见过这样强壮的男人。刚才说话的那位穿着一件皮毛做成的大袄,那质地不像常见的羊毛那般柔软,反而像是坚硬的狼毫,领口装点着雄鹰的尾羽。这个男人已经征服了草原,将顶级捕食者的皮毛作为战利品制成这优雅而狂野的北原华服。当你认为他是个残忍的猎手时,若是看到他的面容,此前的推断就会被瞬间击碎。那硬朗的棱角构成的坚毅面部竟洋溢着如此热情的笑容,其中热烈的感染力似乎连风雪都能驱散三分。他的野性、他的凶猛、他的热情、他的温和……蓬勃的情感与生机仿佛春日草原现于眼前,如此独特而鲜活的生命必然会深深刻进每个过目者的心灵深处。

另一位顾客紧跟在他身后。他还未开口,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锋锐之气,强横的压迫感隐于肃穆的山岳中,如山雨欲来,让人无法掉以轻心。他的长相相当传统——如果说小说中描绘的乱世英雄有一个标准的长相,那便是他的这张脸。但若是细看,就能从中发现端倪:他的面容中不只有着中原男儿的刚毅,还有南方的柔和俊美。从那剑眉星目和一些较为柔和的曲线中也许可以得出这样的推断——他曾经也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美男子,现在则成了纵横天下的修行强者。当然,这样的变化也难说好坏,不过店小二知道一点——英俊的容貌也许能吸引南方小城中的几位女子,而强大的修为则足以让他名动天下。

当他从一瞬间的思考中脱离时,那两位非同寻常的客人已经走到近前。那北原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询问道:“小二,我们坐在哪里?”

“啊,两位客官可以随意选择,除了一层大厅,还有二层大厅和雅间可供选择。您看……”店小二赶忙回应着,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愣神而丢了这单生意。

“就在一楼好了。天纵兄,你说呢?”北原汉子回头问了一句。

“好啊。反正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回来吃饭了。”被称作天纵的强壮男人应着,就近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回客官,咱这儿的青竹玉露在外城美酒大选赛上拔得头筹,您二位要先尝尝吗?若觉得不好喝,我们也不会收钱的。”

“直接给我们取上五斤来。帝都人的品味,我们还是信一下好了。”天纵微笑着举起桌上的空酒杯示意。小二连忙答应着,那北原汉子又开口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好酒就要配好菜,我也要看看你们酒楼是否真的名不虚传。”

听到这里,店小二再也忍不住欣喜,在这个下雪的冬夜也能有这样一单大生意,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店小二一边行礼,一边笑着回应道:“好嘞,二位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后厨给您催菜,酒马上就来!”

没过多久,厨房的烟囱中再度升起烟尘,掌柜也骂骂咧咧地从房中走出,然后又赔笑着招待两位客人。小二已经搬来了两壶酒,为客人倒上。二人对饮几杯后,那北原汉子又叫来小二询问:“这些日子,帝都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趣事?”

“趣事?客官,要说最近帝都最出名的事,也只能是那两位神秘强者提出的公开对决了。年后的花灯节,两位据说有法则境界的强者便要在帝都高等学院的竞技场中决战,以您二位的实力,当然是可以在当日现场观赛,大饱眼福了。”

话音刚落,这两个壮汉对视一眼,随后便笑得前仰后合。店小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得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过了一阵,他们终于平静下来。天纵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微笑着开口道:“小二,你那天会去观赛吗?”

“我……如果我的那些积蓄足够,我一定会去看的。”

“好,你可一定要来啊。”天纵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万呈云币,放在店小二的手中。

“客官,这怎么行……”店小二从未收到过这种恩惠,他应该把这些钱还回去,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可是……

“收下吧,如果观看那场决斗也能成为许多人期盼的愿望……那我姑且也找到了些正当理由。”天纵自嘲地笑了笑。

木桌对面,北原汉子又喝下一杯酒。

……

碗中的最后一点饭食也被吃干抹净。曜辰明将筷子放在碗边,碰撞的清响终于打破了沉默。最后,还是曜辰明先开口:“现在,你的身体怎样了?”

“诅咒……已经消失了。虽然那些被夺走的生命力无法再恢复,但流失已经停止了。”星栖挽起衣袖,她身体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皮肤光洁如白玉。

“嗯。”曜辰明点了点头。室内又恢复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可是,你呢?”

星栖的言语直接在曜辰明脑海中响起。她终于坚持不住了。沉默与冷漠,如果她还要沉浸在这样的谎言中,那诅咒就会继续延续下去。是的,她伤心,她痛苦,她后悔,她愧疚……她不愿意看到,自己深爱的人帮自己承担了注定的死亡。

“星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他们的精神重新连接融合,那一瞬间,所有不解都化作烟尘消失不见。“既然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都属于我们。”

“可是,你的生命就这样为了我而变得残缺破碎。我知道你热爱这个世界,你渴望回到这里。你对这颗星球,这方世界的热爱远远胜过我。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星栖,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们人类的生命,是一定需要爱的存在的。我无法想象我会爱上除了你外的其他人,因为爱的联结,我们得以知晓彼此的心意。而从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生命就已经合二为一了。你的生命……还剩下二十一年,而我的生命,还剩下十五年。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事实,星栖。”

十五年。曜辰明在赛瓦因星上度过的十五年时光,现在已经是他生命的一半了。生命力的燃烧就是这样简单而纯粹。他的寿命并没有被决定——因为中途他可能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但他生命的最长的终点已经被决定。三十岁时,便是他的最后的死期。而在他死去的六年后,他的挚爱也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残酷。对于星栖来说,这样的事实残酷到让她难以面对。即使觉醒与诅咒的交织让她迅速成长,可当希望的光芒微弱的闪烁时,遥远的天际已被如血的残阳淹没。他们的生命会在正当壮年之时终结,短暂地令人心碎。

星栖并未哭泣。迷茫的伤痛已经足够,接下来,她要追寻的是盛开着希望的花朵:“辰明,你还记得,你为何坚持要回到赛瓦因吗?”

“我渴望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渴望这里由觉醒而诞生的无限可能。”

“是啊,无限的可能。我们的生命有了限度,但希望的延伸并未结束。”星栖走到他身边,夕阳之下,他们彼此拥吻,将一切意识混合交融。

“我们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