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外的军营内喊声震天。
只见一员头戴吹反兜鍪、身披鱼鳞甲的年轻武将从校场上纵马飞奔而过,快要接近箭靶时才从签囊抽了四支破甲箭,然后同时扣在了弓弦上,再轻喝一声挽满弓弦。
片刻之后,年轻武将松开弦,先是梆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笃笃笃笃四声闷响。
四周的神策军将士急定睛看,只见四支破甲箭已经分别命中四个箭靶,而且全部正中靶心,真是神射!
“彩!”神策军将士大声喝彩。
便是身为神策军都将之一的马燧也同样叹为观止。
马燧论起来也是扶风马氏后裔,身高六尺二寸(190.34cm),只是看这个身高,就知道也是一位猛人,事实也是如此,马燧有万夫不当之勇。
更为难得的是,马燧自幼博览群书,尤其通读了古今几乎所有的兵法,所以打仗经常是各种计谋层出不穷,要是光禄卿贾循能够及时采纳马燧的谏言并以他为将,安禄山的老巢幽州在造反的第一年就被端掉,安史之乱也不用打八年。
另一条世界线,马燧与李晟、浑瑊被吐蕃大相尚结赞视为三大擎天柱,哀叹如果不能剪除马燧等三大名将,吐蕃就不可能攻灭大唐。
欢呼声中,那员年轻武将策马来到近前,接着右手猛的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当即脑袋后仰、四脚擦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眨眼之间,年轻武将稳稳停在马燧面前。
“马都将,听闻你也是神射,给我们开开眼?”年轻武将跨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马燧,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之色。
马燧只是淡淡一笑,他才不与人做意气之争。
“朱大夫,马某不过粗通骑射,就不显丑了。”马燧笑着摆摆手。
“真没劲。”年轻武将见马燧不接受他的挑战,当即也翻身下马,又随手将宝雕弓扔给了扈从,扈从接过宝雕弓后只见双臂猛的往下一沉,很显然份量不轻。
井蛙总觉得天空就只有井口大,娘炮也总觉得古代的武将用不了重兵器,百斤挽力的弓挽几十下胳膊就会废掉,属实可笑。
“不比弓马,那就比角骶(摔跤)。”年轻武将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马燧。
见年轻武将几次三番挑衅,马燧便也有些不耐,真以为本将军怕你不成?好说话,不等于本将军好欺负!
两下里的武将也跟着起哄。
不过这场角骶终究没骶成,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太子口谕。”小太监对着奉天方向遥遥一揖,喘息着说道,“着神策军都将马燧,卢龙军节度留后朱滔即刻前往奉天!”
“前往奉天?”朱滔愣了一下问道,“去做甚?”
“朱大夫就别为难咱家了。”小太监抹着汗说,“咱家就只是一个传话的。”
马燧却二话不说上马就走,他已经猜到了原委,看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多半是安西军已经抵达了奉天。
好一招瞒天过海!
这下李忠臣可有苦头吃了。
……
“甚?安西军已进抵奉天?”元载惊得从病榻上霍然坐起。
“是。”杨炎一脸苦涩的道,“看来马璘与郭昕上书拒绝出兵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王臣早已经暗中率领一支安西军乔装成商旅入关勤王!”
“瞒天过海,这是瞒天过海!”元载黑着脸说道,“好算计!”
“右相,要不要立刻派人前往蔡州通知李忠臣?”杨炎小声询问道。
“不用了,用不着多此一举。”元载叹道,“李忠臣在长安也有耳目,再过几日,他便会知道这个消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元载没有再说。
但是杨炎能听得懂,元载的言下之意是,李忠臣就算得知这个消息也没有用了,因为淮西军根本就没有做好起兵的准备。
虽然从长安到蔡州有上千里,但是从长安到洛阳可通轮轳,从洛阳到蔡州更是可以借助水路行军,急行军十日即可抵达。
区区十天时间,够干什么的?
李忠臣能够把淮西军集中起来就不错了。
杨炎越想越怕,李忠臣若战死也就罢了,但若是兵败被擒,肯定会把他供出来,到时候太子肯定会给他安一个勾结藩镇作乱的罪名。
当下杨炎说道:“右相,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元裁有些愤怒的瞪了杨炎一眼,之前你干什么去了?太子给了点甜头,你就急吼吼的想摆脱我自立门户?
“这都是误会,右相,下官绝无非分之想。”杨炎低眉顺眼,姿态摆得非常低。
以当下之局势,如果元载也落井下石的话,杨炎就必死无疑,再没有人能救他。
因为李忠臣之乱已经触碰到了李适的逆鳞,讨灭李忠臣后李适肯定要整肃朝堂,杀鸡儆猴,他杨炎必定就是被李适拿来儆猴的那只鸡。
看着臊眉耷眼的杨炎,元载是真想落井下石。
不过仔细想想,元载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也很简单,他跟杨炎之间的斗争属于内部斗争,就是文官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但是跟李适之间的斗争却属于外部斗争,而且是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生死斗,当两者冲突时,首先对付外部的敌人。
当下元载没好气的道:“也无需太担心,因为有人比我们更急。”
“有人比我们更急?”杨炎闻言愣了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右相是说河朔三镇还有淄青镇?唔,他们确实应该比我们更着急!”
元载幽幽说道:“正所谓唇亡齿寒,河朔三镇和淄青镇不会眼睁睁看着李忠臣被朝廷剿灭的,只要安西军出潼关,他们一定会起兵!”
“所以右相的意思是,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杨炎小声问道。
“公南,你升中书侍郎之后人也变傻了吗?”元载蹙眉说道,“该怎么做,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喏,那下官明白了。”杨炎唯唯诺诺应道,“下官无论如何也会把督办粮草的这份差使争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