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微微一讶,只能把话憋了回去,转手令退六麻子后,道:“柳家的人?是阿狸来了吗?”
他有些意外。
按理说,赵紫薇才出门不久,估计这时候能否见到皇帝还不一定。
怎么转眼柳家的人就来了?
赐婚圣旨未下,柳府之人不该来得这么快才对。
侍女回道:“倒是未见柳大小姐,但她的仆人来了,还是照例为先生送来了些汤药和吃食。”
说着,便提着一个竹篮子步入书房。
李宣这才恍然大悟,幽幽一笑间,暗道还是我家阿狸暖心...
这些时日,他虽借口惹人闲话为由,阻止柳栖凤搬到公主府。
但大小姐心系未来夫君的身体,人虽不在,却是每日差人送来汤药和膳食,且是亲自下厨,可谓是用心良苦。
要知道的一点是,并非任何人都能得到大小姐这样的待遇,他李宣...算是除了柳风阳之外的第一人。
大小姐非但贤惠,而且极为体贴,又聪明伶俐,家世显赫,可不是谁人都愿伺候的。
每当收到大小姐的心意时,李宣就算不饿,也都会浅尝一点,以示尊重。
这一回,他也不打算例外。
但当侍女退去后,他打开柳家送来的食篮子时,却蓦然眉头微皱,有些狐疑起来。
篮子中装着几碟小菜和一个汤药罐子,小菜精致,看似色香味俱全。
却与往常有些不同,李宣竟在其中一个瓷盘的边上发现了三个字:一鸣堂。
一鸣堂,是城中有名的食府,达官显贵才能经常光顾的豪门会所。
仅一个茶位就要三两银子,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
瓷盘上有他们的标记,便说明这些饭菜是出自一鸣堂。
可是...往常柳家送来的爱心饭菜,不都是大小姐亲手烹饪的吗?
这月余以来未曾断过,为何今日改用了一鸣堂的出品?
难道今日大小姐有事情忙,没时间亲自动手?
只是大小姐素来不理府中之事,亦不涉朝政,能忙些什么?
心中怀揣着疑问,李宣顿感不对。
打开那个汤药罐子后,果然发现了猫腻。
药罐子居然是空的,里面却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画着一个晦涩的符号,此外便是空白。
外人或许很难看懂那符号代表着什么,李宣看了几眼后,却看出了背后的隐晦。
“昆仑族的徽记?”
他低声嘀咕了一声,眉头更深。
自晋阳城外与皓月使蔡坤建立联系之后,他便开始暗中搜罗有关昆仑族的隐秘,加上蔡坤的透露,眼下倒也能看得出来纸上的符号,是昆仑族约见的意思。
而目前为止,原则上昆仑族中仅有二人与他有双向联系。
一个是蔡坤,另一个则是不久前才刚刚自曝身份的夜昆仑,云梓。
单看符号,李宣倒也不能确定是哪个要见他。
但并不难猜测,且已经可以预测出对方约见的地点。
对方能截住柳栖凤的饭菜,换成一鸣堂的物品,潜在的意思就是选在一鸣堂相见。
若无意外,去到一鸣堂,就自会有人接头。
云梓明面上还没有公布身份,她若要见李宣,不会选在一鸣堂这么招摇的地方。
那么,也就只剩下蔡坤一人。
却不知蔡坤此时想见面,有什么事。
该不会是昆仑族的第三道考验要来了吧?
想到这,李宣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摆袖离开了公主府。
蔡坤不会无事约见,且已经说过昆仑族的第三道考验会在五朝盛会上进行。
换言之,他大概率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但这并不代表二人就再无交集,服下冥蛊丹的当晚,李宣就曾要求蔡坤暗查当年构陷虎威军的主谋。
当时蔡坤虽没有答应动用昆仑奴的力量帮忙,但他私人会留意暗查,并定下了三个月的期限。
算算日子,期限将至。
或许蔡坤是找到了幕后主谋的有关线索,这才会在柳家的物品中动手脚,给李宣传送暗号。
找出幕后主谋,是虎威军的头等大事。
李宣知悉,不容怠慢,扭头就赶赴一鸣堂。
片刻后。
果不其然!
刚来到位于西城的一鸣堂门口,李宣就被店小二认出,直接带上了楼上包间。
要知道的一点是,他现在戴着彦祖哥的面具,城中认识彦祖哥的人并不多。
得知他真正身份的人更少,准确细数起来也就区区几人,除了六麻子和马为先等人之外,仅有蔡坤一个。
包间中。
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已在等候,见到李宣进门,客套地喊了一声:
“来了?坐!”
中年人指了指房中的圆桌,自己也走了过去,并着手倒茶。
李宣不用多想,便认定此人就是蔡坤。
但他并不认为此时看到的,会是蔡坤的真实容貌。
昆仑皓月使,在族中权势极大。
若按照朝廷的架构对比,堪比首辅之流,乃昆仑族的柱石之一。
蔡坤行事谨慎,此前潜伏西楚十余年,神出鬼没,又擅长易容术,根本就不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而他潜伏于楚京的表面身份,就更加隐秘。
李宣坐下,凝重问道:“交代你的事有眉目了?”
蔡坤是个明白人,若不是为了第三道考验而来,当也知道李宣指的是什么。
蔡坤微笑,没有丝毫废话,道:“是。”
“幕后主使是谁?”
“目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已有两个潜在的嫌疑人。若无意外,主谋便是二者其中之一,亦或两者皆是。”
“谁?”
“第一,便是当今西楚帝君,赵彻。第二,当朝宜妃及其父,刘丛。”
闻此。
李宣脸色突变,但却似乎下意识地先问:“宜妃与刘国丈?他们为何要杀我虎威军?”
蔡坤深笑,却有意先将赵彻杀人的动机说出,自顾自道:“赵彻杀人的动机,不必我多说,你当也能猜到。虎威军主帅李仕泯素有爱民之心,西楚前朝动荡之时,为使京都百姓免于战火,数次抗旨,拒绝出兵剿灭赵彻的义军。”
“不论是前朝,还是旧朝,都颇得民心。加上虎威军撤离京都后,一路清剿乱兵,慷慨解囊,救助沿途百姓。平前朝三州诸王割据,更显功勋!赵彻忌惮其功高盖主,唯恐社稷不稳,便以招安封王之名诱其离开平洲,再举兵清剿。”
“至于刘丛父女的嫌疑,则大差不差。你父与赵彻私交甚好,且又如此功勋,若让他顺利被封为魏王,那刘家必将被压一头。刘丛早有把持新朝的想法,焉能容许你父有一席之地?”
“是刘丛谎报军情,欺瞒赵彻,构陷虎威军举兵谋逆,引来数万人被坑杀!刘家军便是当年攻打平洲的主力,不过刘家在此间也没有讨到太大的便宜。宜妃的亲哥哥,刘丛唯一的儿子在此战中阵亡。”
“此前你说过的,斩下你父头颅之人,便是刘丛亲子,刘思龙。”
李宣怒意上涌,冷漠道:“刘思龙?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