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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窑炉爆响,七日悄然而逝。

小东家,自爆炸第二日清晨从胡家回去后,便深闭于院舍之内,将自己锁在了屋里。

庄户众人心中疑云密布,诸般猜测如絮飘飞。

抹云和卜一晨起习完武后,往院子回走。

抹云用帕子擦着汗,叹了口气:“这次小姐恐怕真的伤着了。”

卜一目视前方,默不作言,在他心中,更倾向于小姐定是在屋内潜心钻研着什么。

“你说句话啊。”抹云嗔怒道。

卜一吐了口气,说道:“这个时候,我们帮着小姐把庄子看住了就好,小姐自有筹谋。”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抹云怔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将手中的帕子愤然甩落。

每至关键时刻,卜一总是这般沉稳,比她沉得住气,还总是故弄玄虚,不说个明白。

屋内,陆子衿正端坐于案前,重重地吐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

案几与地面上,纸团散落得各处都是。

多日来,她将窑炉的发展史,各种窑炉的优缺点都给整理了一遍。

另外整合了解决窑内压力的几种方法。

哗啦一声,陆子衿猛地推开了那扇紧闭多日的门扉。

正坐在院子托腮凝思,愁云不展的抹云,听到开门的声音,抬眸间,见小姐安然走出,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如春花绽放般欣喜地迎上前。

“小姐,你出来啦?”

“嗯,去胡伯家。”语罢,陆子衿手持纸张,款步前行。

南宫珣站在门后,门缝微开,目光探去,多日来,陆子衿闭门谢客,还令众人勿扰。

他深知,他所认识的陆子衿,绝非那易为挫折所败、幽闭自伤之人。但在陆子衿没出来之前,心依旧忧如悬丝。

此刻,见陆子衿神色正常,他的心安了下来,转眸间,见宋承乾也隐于门后窥探。

他对宋承乾扯了一下嘴角,自那夜诛杀黑衣人后,二表哥再也未在他与陆子衿之间搞事情。

南宫珣心下明了,宋承乾应是知晓了那些杀手的幕后主使,如今能急流勇退,于彼此而言,皆是幸事。

宋承乾心猛地一颤,周身汗毛瞬间竖起。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那抹笑容,满心满眼皆是震惊与疑惑。

这表弟,过往时光,对他向来冷眉相对,何曾有过这般和善笑颜?

“胡伯,有空没?我来找您了。”陆子衿人还未进屋内,就在屋外喊了起来。

胡老头听到小东家的声音,先是一愣,急忙从凳子上起身,快步迈向门口。

几日来,他心中一直纠结是否要去探望小东家,若因大郎之事,定要宽慰一番。

此刻,见小东家笑意盈盈,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瞬间绽开了花:“小东家,你来啦。”

嗯,我来了,胡大哥现下如何了?” 陆子衿关切地问道。

胡老头忙不迭地回应:“没先前日子疼了,手也没之前酸麻了,好多了。”

陆子衿轻点臻首,心中明了,酸麻渐消是气血渐通之兆,确为好事。

“那就好,今日我来是和胡伯商讨如何新砌窑炉的事。”

陆子衿边说边踏入屋内,她自然地落座于桌案旁的小杌子上,而后将手中绘制的图纸摊开在胡老头家那略显陈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饭桌上。

庄户人家没那么讲究,堂屋既是待客之所,也是平日用餐的地方。

老胡头也随之在对面坐下,拿过图纸细细地看了起来,形状依旧是马蹄窑。

陆子衿手指轻点图纸,开始详细讲解。

“窑炉的墙壁仍采用玄武石,砌为双层。且需工匠将石块切得更为细小,如瓦片大小为佳。

中间填充黏土,确保严丝合缝的密封性。

于此处增设一个风门,使空气得以顺畅流通,如此一来,窑内气压便不会过高。

木炭选用硬杂木的,其燃烧稳定,可为窑炉持续提供均匀且充足的热力。”

胡老头虽对那 “气压” 一词似懂非懂,但在他丰富的生活阅历中,自有一套质朴的理解。

在他眼里,就如同家里烧火做饭的灶膛,要是柴火塞得太多太猛,灶膛里的火就会呼呼往外冒,有时候还会把灶口的灰都喷出来。

这窑炉爆炸,就和那灶火一个道理。气在那里面憋得慌了,就像人被捂住了口鼻喘不上气,肯定得使劲儿往外冲。

思及此处,胡老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听小东家的。”

“那行,就麻烦胡伯先找人去准备石料。木炭一事,我会让李庄头去安排。”

陆子衿见胡伯并无异议,便起身,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有了上次砌窑的经验,此次虽局部有所变动,但众人熟能生巧,手下动作利落非常。

不出三日,新窑炉已砌成。

一大清早,陆子衿带着人开始试验,,带领众人开始试验。为求数据精准无误,她特意让人带上秤,燃上香以计时。

每次添加木炭的时辰与斤两,皆让卜一在旁仔细记录,不差分毫。

众人见陆子衿将诸事做到如此精细入微的程度,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皮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苗的颜色变化等各种细微之处。

后世,可以将玻璃液浮在锡液上面成型,但当下显然不具备这等条件。

陆子衿让人将熔化的玻璃液置在先前就做好的模具上,此模具是用泥土、石膏等制作出来的平板形状。

一切就绪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退火炉中,使其缓缓冷却。

因玻璃在成型之后,若冷却速度过快,会产生内应力,致使结构不稳,极易破裂。

“过三个时辰后,我们再来看。”

陆子衿令大家不必一直站在这。

今日,于一隅庄子是个大日子,琉璃烧制就差最后一步。

两个时辰后便是戌时末了,但庄子里,无论大人还是孩童,皆毫无睡意,都在等着看琉璃的成品。

陆子衿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陆尚书那边却焦头烂额。

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率先提及此事。

旋即,就有官员出列,言之凿凿称是户部尚书的庄子烧制砖瓦的窑炉爆炸所致。

陆尚书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自家女儿先是书信一封,声称被皇上盯上,遭遇暗杀,需隐匿躲避。

这才过了几日,又闹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动静,仿佛生怕皇上寻不到她似的。

陆尚书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出列,顺着解释道庄子上的佃户房屋破败不堪,为节省些许银钱,便让庄户们自行烧制砖瓦,奈何因技艺生疏,才导致爆炸。

皇上听闻 “省银钱” 三字,不禁冷嗤一声,陆家乃名门望族,家大业大,竟连砖瓦钱都要节省,实乃令人匪夷所思。

朝堂之上,多数官员亦暗自思忖,觉得陆尚书此举着实乖张了些。

陆尚书下朝后,不敢贸然前往庄子,生怕引起皇上的注意。

只得派遣小厮前往,密切关注庄子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禀。

这不,午膳时,小厮便匆匆忙忙赶回府邸,神色慌张地禀告,说小姐又新砌了一座窑炉,此刻正在亲自动手烧制。

陆尚书听闻,怒不可遏,猛地将手中筷子重重放下,愤懑道:“这个女儿真让人不省心。”

“还不是随了你。” 尚书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惊,听到陆尚书的话,不由地脱口而出一句实话。

陆尚书顿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