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旅顺,是渤海湾的要塞重镇,其与对岸的登州隔海相望,其形其势如咽似喉,扼守京津门户,女真人崛起以后,辽东之地大部都被占去,唯有旅顺一直在大明的手里,成了双方的必争之地,但商旅断绝,曾经经由旅顺口运往辽东的千帆早已烟消云散。
洪武年间,旅顺的南北双城先后筑成,南城略微大一些,周围一里三百步,北城周围一里八十步,两者相距二百米,户为犄角,斜着向北,都以砖石砌筑,同时也都有一个极浅的护城河作为保护,非是不想深掘,此处靠近海岸,挖的深了,容易海水倒灌。
北城的威武门上,韩林扶着城墙向西北望去,触目所及却被几个小山头所挡,掠过山头,北去一百二十里,便是鞑子占据的金州城。
韩林又向西看了看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原来是一处驿站,由于辽东被鞑子所据,驿站失去了作用,如今已经荒废,木场驿再往东二里,便是天启五年三月其时旅顺守将张盘的战死地,南关。
看得实在是不太真切,无奈之下韩林对身旁的唐豪招了招手:“舆图。”
唐豪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帛做的舆图来,在女墙上摊开,韩林对着舆图上所标注的地点一一和现实进行比对。
在唐豪的不断请求下,韩林还是带着人来到了旅顺。
如今的旅顺其实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位置实在是太过于紧要,这不仅对于东江镇来说,而且对韩林来说也是如此,如果被鞑子占了旅顺,那么日后他的商船出远海,就极有可能就会被鞑子袭扰,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如今的张攀虽然已经苏醒,但身体情况十分不好,连说话都困难更别说指挥了。
韩林本来想让唐豪去东江镇的大小长山岛请副将陈继盛派人过来接管旅顺的防御,但张攀和唐豪双双拒绝,甚至张攀都差点给他跪下了,韩林才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略微一思索韩林便明白了。
张攀即将去固原履新,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东江镇和朝廷知道他是因为下属的反叛而中毒,导致难以指挥防守,那他这个职位不仅履不了新,甚至有可能因为牵连而去职下狱,而如果旅顺这个重镇丢了……
那张攀掉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了自己商船的航道安全以及薄如纸的交情,韩林答应帮他一把。
不过韩林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假借张攀的令传还是以他的名义来指挥,这样即便出了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至于乐亭营和他为什么在此?
当然是由于海上风浪巨大为了休整补给临时停靠在旅顺口,这时候鞑子来攻,他作为大明的一员将领,定然要参与协防。
不过韩林也让水营将船停靠在离着最近的港口,如果旅顺不能守,那他就乘船入海,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
由于旅顺已经从登州镇转归到东江镇,早前在这里的一万一千余登州镇兵早就撤走,目前整个城池拥正兵两千二百,同时还有八百人的余丁和民夫。
而韩林这边,有着陆营第二部四百五十一人,水营的一百二百人,外加亲卫五十人。
他可以调动的正兵兵力在三千人上下。
与此同时,韩林还仍然拆下十门舰炮来巩固城墙的防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城池的防御还算稳固。
“都司请看,南关距此二十里,奴子若是来犯,定然会被南关侦得。”
唐豪用手指在旅顺北城与南关划了一条直线。
韩林抬头向远处看了看,大概确认了一下方向:“那里有多少人戍守?”
“约有半个千总部五百人。”
“太少了……”
韩林叹了口气。
听到韩林觉得少,唐豪便提议道:“那……要不,再派五百人过去?”
韩林摇了摇头:“撤一半的人回来。”
唐豪瞪大了眼睛:“大人不是说……人少?既然如此,怎地还要撤人回来?”
韩林在舆图的南关位置上点指道:“南关与我相距二十里,若鞑子大举来犯,五百人难以抵挡,不过是送到嘴里的肉,如果是小股来攻,二百多人凭借关门防守也足够了。”
“此次为城守之战,最首要的要力保旅顺双城不失,观几次旅顺之战,鞑子便是克了南关随后也会退去,只因与金州相距更远,于其而言运送粮草更是困难。”
见唐豪仍有些不太乐意就这么放弃旅顺的关门,韩林笑道:“也不是非要放弃,能守则守之,不能守则撤之,二百人怎么也比五百人好撤。”
“这二百五十人全都撤入城中?”
“不,我还有用。”
唐豪点了点头,天气寒冷,他摊着舆图的手一直未动,有些发僵,他冲手上哈了哈气,随即猛然想起了什么,往城下一望,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都司,这护城河面已经上冻,都能跑马了。”
韩林也跟着俯身往城下看,果然护城河已经冻得瓷实,想了想韩林便道:“派民夫和余丁下去,将护城河凿开,撒盐进去。”
旅顺靠海,并不缺盐,甚至东江镇还将海盐通过走私贩卖给鞑子和商贾。旅顺由此也囤积了大量的海盐。
“不用凿到底儿。”韩林又对着唐豪嘱咐道。
唐豪召了两个家丁过来,叫他们去给民夫传话。
“陆、程两位千总哪个更可信一些?”
除了已经授首的双岛千总李金广以外,旅顺总共有四个千总部,驻扎在旅顺城的有两个。
“若说可信的话,陆千总更可信一些。”
韩林点了点头:“叫他去南城守城,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南城不失。”
唐豪有些讶然地道:“大人是想在北城?!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
如果鞑子从金州过来,那么北城将是首当其冲,唐豪没想到,韩林竟然想坐镇北城来指挥防守。
韩林拍了拍眼前从船上拆下来的佛郎机:“一旦交战,就是瞬息万变,离着近点好能看清楚鞑子的动向。”
唐豪大为感动,躬身下拜:“大人尽心如此,我与游击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