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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任晚从雪日出发,靠着当初祈雪年给她讲过的路径,单凭一双脚。还有些学的小术法,走到了第二年夏日。

只是,淬灵仙府弟子选拔虽不看前来的弟子出身如何,但必须要先提交名册,而她错过了。

但没关系,她想办法,进了巨木林的结界,混入了参与大选的弟子中间。

她救下了燕月言,戚长老救下了她,至于名册,是燕月言以燕氏的名义,替她弄了一个。

戚苍暮救下她之后,这印记就出现了,这么多年,于性命无碍,但到底是什么她没弄清楚。

夜色落下泼墨的浓稠,今晚连月色都没有。

只有若有似无的风,撩拨着窗下小桌,琉璃盏那白色的花苞悄然绽放,雪白而朦胧的团子从花内爬出来。

它蹑手蹑脚,顺着绿萼滑下,顺利落到桌上。

从花盆后探头看去,那边纱幔重叠,但里面的人已然沉睡。

它放下心来,轻盈浮在空中,轻轻从纱幔外穿透,飘了进去。

光点从它圆滚滚的身上溢出。

兀然!

床上的人猛然睁眼坐起身,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抓到你了!”

她勾起嘴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雪团没想到还有诡诈之术,什么都没有的白团上竟然活生生多出一双琉璃眼,任晚从中看出了它的震惊。

——吓!!!——(ΩДΩ)

然后,它直接砸落在她的被子上,陷落出一个小坑。

【不是吧?被我吓死了?】

任晚试探着拿手指戳了戳那一团,和想象中还真一样,像块凉糕,软软的。

就是这个东西,让她一连两天都入了亓鸩前世年少幻境。

那样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内里的血肉或许尚未愈合。

任晚回想起那一日将亓鸩抛下,便觉得无边的绝望袭来,一夜过去,那边又该是怎样的惨烈。

任晚出了神,没注意手下的团子开始在变化。

丝丝缕缕的凉意爬上她的指尖,还在不断攀缘,任晚惊骇之下看去,那雪团化作蚕丝般的白线。

来不及反应,一道亮光跃至眼前。

“……”

【艹,不讲武德。】

她再度陷落黑暗之中。

幻境之中一片漆黑,毫无光线可言,任晚落地之后,脚下的触觉却是光滑的凉意。

她不敢喊他的名字,只能一步步向前而去。

眼前是一团厚重如墙的浓雾,任晚还是提脚穿了过去,周身所触是一片沉闷而绵软。

甫一穿过那堵墙,一股浓郁的花香侵袭而来。

是槐花香。

任晚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掌,往前看去,却是一扇门扉高耸,紧闭着的紫檀门。

【这个形制……】任晚总觉有些眼熟。

她尚未伸出手,那门却自动打开了。

随着极为厚重沉闷的开启之音,这门向内缓缓开出一条缝,继而逐渐扩大。

于是,她清楚地看见了他。

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澄澈得不像话,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小孩身上所穿依稀能辨别出是锦衣华服,不过,早已经被血迹染为更深色,微微发着暗光。

小孩指尖垂下,鲜血还在缓缓蜿蜒而下,一滴,两滴……

有风起,吹起宣纸飘飞。

上面如朱砂般的字刺眼得很。

他就这样跪在蒲团上,视线遥遥与她相望。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

任晚来不及走上前,这次短暂的幻境就已戛然而止。

连着所有的槐花香气,都被抽离干净。

任晚睁开眼,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这样久久地躺在床上,任凭心底所有的情绪横冲直撞。

她没办法去抵抗,亓鸩于她而言,在这世上所有人中,就是最特别的。

————

逐鸮大会没有被这段时日的变故所扰,依旧举行。

仙鹤振翅盘飞于空,弦乐声起,寰宇之间回响不断,云霭被拨开,露出一大片蓝。

任晚和其余的淬灵仙府弟子一样,跟在前方为首的秦翌之后,到达雪鸮秘境入口处。

放眼望去,无垠的浮石巨坛上,已然站满了各个宗门的弟子们,各色的宗门服饰纷乱,却又被俨然划分成一个个阵营。

雪鸮秘境入口前方,各宗门此次带队的长老们也已然落座。

浮岚殿此次出面的人很特殊。

雪燃玉,他虽年岁不大,但其威压却毫不输于他身侧的前辈们。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雪色,不染纤尘,只隐隐约约能看得见衣衫上的银色暗纹。

雪燃玉生得一副谪仙模样,偏偏又神莹内敛令人难以捉摸,额前的那抹朱色在今日格外引人注目。

任晚尚且沉浸于昨晚所入的环境中,环顾四周,还未寻到亓氏那独特的绛紫色衣袍,便不经意听见身旁几个女弟子的窃窃私语。

“这位浮岚殿的雪长老好生貌美。只可惜,高岭之花,不可攀折,唉……”

“是啊,此等之人,如何是我们能肖想得了的。”

“诶,不对。我可听说,这位燃玉长老曾有过婚约,但不知怎的,又退了。”

任晚下意识向上首看去,瞧见雪燃玉端坐于高台之上,扫视过众人,只在一处略微停留。

任晚顺着看去,果然是江涟漪的方向。

【雪燃玉,他或许只是在隐忍。】一个人,即使掩藏得再好,情绪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也许是任晚出神的时间太久,竟被雪燃玉察觉,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任晚听说过,此人在术之一道颇有领悟,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往往能探得十之六七。

被他望着,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不会看出她重生之事吧。

任晚忽而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之间就发现了那一队姗姗来迟的人。

这浮石巨台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那一众紫衣上。

亓鸩赫然就是那为首之人,分明是同样的紫衣,有他那副分外勾人的皮相,旁人也都不够看了。

他此刻平视前方,也临空向雪燃玉轻移一眼,随后便敛下眸子,纤长如鸦羽的眼睫垂下,瞧不出情绪如何。

亓氏来得那样晚,众人多少有了些微词,但也最终没说些什么。

“诸位既然都来齐了,那今日这逐鸮会便可进行了。”

一名浮岚殿的弟子本是站于雪燃玉身旁,此刻走向众人一步开口。

看他那额间同雪燃玉一般无二,或许是其弟子。

他说罢,往雪燃玉的方向看去,见他点头,这才继续。

“我浮岚殿每两百年举行一次逐鸮会,诚邀各方弟子来此,此次逐鸮会有些许不同。”这弟子说到此时,略微停了停,继而缓缓道:“此次逐鸮会拿出九枚玉笺,分别对应九寒塔的九层。”

“而这首名,自然获得第九层的玉笺。”

这名小弟子没有多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九寒塔内稀世珍宝无数,第九层,据说是只有浮岚殿掌门才可以进的地方。

而这次竟然能向所有人开启,这可是天大的诱惑。

这小弟子没有多说一句话,便退回到了雪燃玉身侧。

雪燃玉终于从首座上站起来,他抬手,灵气飞速击中苍穹,极度寒凉的灵气弥漫,逐渐的,众人头顶凝出一枚八瓣冰凌花来,遮天蔽日。

八瓣冰凌正是浮岚殿徽记。

他只轻轻一捏,那冰凌花骤然碎裂开来,纷纷扬扬落下,变作点点灵光落下。

众人抬手,那灵光便化形成一枚玉牌。

任晚摩挲着摩挲着玉牌上自己的名字,将其收好。

“诸位近日来或许已听闻临渊宗一事。魔域蛰伏至今,残害我灵域之人,是为痛心疾首之至。”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寂静无声下,悲愤情绪在蔓延。

“我灵域不欲战,但若非战不可,必不退。”雪燃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浮岚殿愿开启九寒塔,希望若有一日,魔域来犯,希望能对诸位有所助力。”

他言及此处,极为谦卑地欠身向着一拜。

“燃玉在此,多谢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