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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后,苏盛临犹豫地问:“真是这个原因?”

看来他有些相信我的说辞了。

“当然,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我很冷静,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

幸好是隔着手机。

这若是面对面,我现在肯定慌得一塌糊涂了。

“我以为你是为了躲我,想彻底离开。”他清冷的话语潜藏着不悦。

我心里咯噔一蹦,却故作镇定地笑着回:“你想多了,我们已经分手这么久了,我若是想躲,早就消失不见了。”

那边再度静默。

我知道该挂断了。

否则言多必失,没准儿又露出马脚。

可就在我开口准备说“再见”时,他突然又问:“你搬家了?”

我耳边一嗡,顿时明白他最近又去找我了。

心慌了起来,我紧紧攥着方向盘,吞咽了下才说:“是的,刚搬不久。”

“也是为了躲我?”

“不不,你又想多了,是因为我大学同学陈婉真来了江城。”

我解释到一半,突然想起他可能不记得这人了,补充道:“就是之前校庆时,她还坐过你的车,当时——”

“我记得。”苏盛临打断了我,“你身边的人,我全都记得。”

“……”这话让我一时又无法应对。

思路短暂停顿后,我又回到之前的话,接着说:“就是陈婉真来江城工作了,想着我们住一起互相有个伴儿,之前房子太小了,就换了套大的。”

“你卖了公司,手里有钱都没想买套房?”

苏盛临这一问,我心里更慌。

这怎么解释?

按照常理推算,我手里有钱了确实应该先考虑买套房,彻底安定下来。

可我却只是租了套更大的。

“那个……暂时没考虑,我还了你的钱,没剩多少,还要留着继续创业呢,反正我一个人,有的住就行,不一定非要买。”幸好我反应快,又找到了理由。

我以为我说了这么多,已经打消了他的顾虑。

谁知,他沉吟片刻后,语调极其郑重地道:“江晚,如果你非要离开江城,要么你过得很好,要么你让我永远找不到。你千万别让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否则我会不顾一切把你抓回来。”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所有感官瞬间怔住。

原来他早已把我看透,知道我在说谎。

而且这番威胁,既霸道强势,又深情不悔。

我明明该生气,该愤怒,可我却只是握着手方向盘,茫然地开着车,心跳如擂鼓一般,轰轰烈烈。

那边挂断了。

车厢里回荡着盲音,而后蓝牙自动关闭。

我继续茫然地开着车。

直到后方一辆车突然鸣笛,将我瞬间吓醒,我才意识到车子偏离了方向,压到另一条车道上了。

我猛地回正方向,看到旁边的车疾驰而去,司机似乎还回头骂了句。

我心有余悸,浑身颤抖,知道暂时不能开了,便连忙打了转向,将车子靠边停下。

心跳依然很乱,我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一手抚摸着小腹,用孩子的存在安慰自己。

幸好,刚才运气不错。

如果被追尾发生车祸,后果不堪设想。

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该走神,不该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一番心里宽慰后,我终于冷静下来,重新上路。

回到家,陈婉真看了我一眼好奇地问:“你不是比我先走的吗?怎么现在才回?我以为你跟李云微吃饭去了。”

我摇摇头,“没有,路上堵车,开得慢。”

我放下怀里抱着的纸盒子,那是从办公室最后收纳回来的个人用品。

陈婉真看出我情绪不对,上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卖了公司,心里难过?我知道,这个品牌是你多年来的心血,能做到这个地步肯定付出了很多很多,现在这么突然地卖掉……”

“是有些不舍,但已成定局,也没什么好怀念的。”

“那你……”

“刚才回来路上,他给我打电话了。”我走到沙发前坐下,放松下来,觉得浑身无力。

“他?”陈婉真愣了下,眼眸一亮,“你说苏先生?”

“嗯。”

“苏先生说什么?不会是求复合吧?还是他知道你怀孕的事了?”陈婉真吃惊地问,视线看向我的肚子。

我摇摇头,“都不是。我卖了公司,把我欠他的钱全都还了,他收到钱后给我打电话,问哪里来的钱……”

“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陈婉真一下子听懂了。

“他不是怀疑,他知道我要离开江城了。”

“啊?”陈婉真脸色僵住,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他的意思是,不同意吗?那你怎么办?你连退路都没了……”

“没事,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卖掉公司,我尽快走就行了。”我回过神来,看向老同学,歉意地道,“只是我一走,又留你一个人了。这边房租有些高,你可以再找个人合租,或是等合约到期,重新换一处小点的。”

“哎呀,你担心我做什么。”陈婉笑了笑,很大大咧咧地说,“大点挺好的,万一有朋友过来玩也好安顿。再说了,你给我的这份工作,待遇可比我原本要去的那个地方多多了,这点房租我负担得起。”

“嗯,那就好,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微微提了口气,其实心里万分不舍,可又没办法。

“下周吧,我等会儿订票,反正尽快。”

“你这样子,一个人出去到底行吗?要么我陪你一起去吧,等你安顿好,我再回来。我之前工作需要,也办了工作签的,随时能走。”

我看向陈婉真,心里温暖了不少。

虽然我的家人都那么糟糕,可是我的朋友,却一个比一个好。

“不用了,你好好工作,把[晚·宴]经营好,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好吧……”

我在家休息了几天,顺便收拾东西,联系国外的住处。

我准备去英国一个小城,生活压力不大,节奏也慢,适合我调养身体,安心养胎。

我还打算趁机再进修学习下,以便将来重返职场能跟得上潮流。

一切准备就绪,我告别了李云微跟陈婉真,告别了生活二十多年的故乡,踏上了异国他乡的航班。

当飞机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拽着,拼命地想把我拉下去。

我知道,是我心里依然不舍苏盛临。

望着陆地上越来越远离的城市,我眼泪像汹涌的洪水,无法阻挡。

旁边坐着个年轻女孩,见我哭得这么凶,默默递来纸巾。

我客气地道谢,然后努力平复心情,努力地学着把痛苦埋葬。

长途飞行让我疲惫不堪,最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才终于忘却了疼痛……

————

两年后。

又是一年除夕。

李云微来英国过春节,顺便见见她的干儿子。

我带着江翊霄去机场接机。

看到闺蜜出现,我高兴地抬手挥舞着。

坐在婴儿车上的江翊霄也学着我一起挥手,嘴里呀呀喊着:“干妈,干妈。”

刚十五个月的小家伙,走路飞快,但语言能力欠缺,还只能说简单几个字。

李云微推着行李快步过来,兴奋地大叫:“终于落地了!飞机晚点,我都担心你等的着急!”

我上前与她紧紧拥抱,安慰说:“没事的,我看到屏幕上提示了,反正有空,等着呗。”

李云微看向婴儿车上的江翊霄,细细端详后又看向我,暧昧地一眨眼,“跟视频上看着有点区别,真人瞧着更像他爸!有些神态真是一模一样!”

我无奈地苦笑,“没办法,基因的强大之处。”

虽然他爸并没参与过他的成长,甚至从未见过一面,可他依然更像他爸。

基因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走吧,车停在外面。”我招呼李云微,又不好意思地道,“我带着孩子,没法帮你推行李。”

“没事,我可以。”

李云微的眼神一直盯着我儿子,时不时地逗他笑笑。

虽然我们在视频中见过很多次了,但她见到真人却只是第二回。

第一次是我生产时。

那时候,小家伙刚生下来像只猴子似的,皱巴巴,瘦瘦小小,看不出五官模样。

这次见面,李云微不停地啧啧:“太像他爸了,太像了。”

念叨得我都无语了。

回到我的住处,看着家里到处都被婴幼儿东西填满,李云微心疼地问:“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偶尔有事耽误,会请人帮忙短暂照看,这边的托育服务也很完善。”我把儿子从婴儿车里拎下来,丢到了爬爬垫上,转身收拾四处。

“不用收了,我又不是外人。”李云微甩甩手,招呼我过去,神秘地道,“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你出来两年了,肯定想念家里的味道,今儿是国内除夕,我们吃大餐!”

我过去一看,她居然把御园一些菜式,做成了预制菜的模样大老远地带过来。

“放心,我出发前才做成的,真空**能放几天。不过这跟现做现吃还是有区别的,味道差一点点。”

我高兴不已,激动地道:“很好了,今晚就吃这些,你坐着休息下,我去忙。”

晚上,我吃到了久违的家乡菜。

因为心情好,还小酌了几杯,反正断奶了,也没关系。

李云微看着地垫上,一个人乖乖堆积木玩游戏的小家伙,忽然感慨道:“你说苏盛临若是突然看到这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我有几分薄薄的醉意,闻言笑了笑,“大概……会一把掐死我吧。”

这两年里,我无数次梦到他找到我了,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辛苦艰难,就掐着我的脖子问——

“江晚,我是不是说过,你离开了我一定要过得好,否则我会把你抓回来。”

我每次被吓醒后,都会遗憾地想,为什么是梦,为什么不是真实发生的?

我想他。

有时候,也会憧憬他知道孩子时的反应。

甚至,憧憬着未来某一天,我们复合了,能光明正大地以一家人的名义生活着。

那该多好。

李云微听着我的话,点点头:“我也觉得会!他到现在还单身呢,只怕也还没忘掉你。”

“怎么可能,也许人家就是不想找呢。”

李云微摇摇头,“我听说,苏老先生这次病的厉害,怕真是撑不了多久了。老爷子施压,让他快点结婚定下来,他都没妥协。”

我正端起酒杯,闻言吃了一惊。

“苏老先生又病了?”

“什么叫又?老人家年事已高,一身病痛,若不是苏家地位摆着,医疗资源都是最好的,怕早就……但纵然这样,这回估计也挺不过了……”

我听着李云微的话,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苏盛临从小跟着老爷子长大的,心里对老爷子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他该多难受。

“其实我想,这个时候老人家会不会心态有变?他若知道自己有重孙,还长得这般虎头虎脑,讨人喜欢,你说会不会连带着也接受你?”李云微看向我,眼眸微挑,怀着期待。

我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一笑,“你在胡说什么?你说让我带孩子回去,跟他们说——看,这是你们苏家的血脉?”

李云微哼了声,“为何不可?当年的事都尘埃落定了,顾家该判刑的都判了,你那个害人精弟弟,也查明间谍行为就是他个人,而且也确实是被顾宴卿设局陷害的,那跟你就没关系了——你跟苏盛临之间,没有特别严重的原则问题,为什么不能再续前缘?”

我摇了摇头,一口喝完杯中液体,才落寞地道:“当年配不上,现在我生了孩子,更配不上。我不想母凭子贵,也不想用孩子做交易和筹码。现在这样挺好的。”

“嘁,你骗谁呢,等过几年孩子长大,问起爸爸你怎么说?等再过几年,你看着一张酷似他的脸,日日夜夜都是对他的思念,我看你怎么熬。”

李云微故意激将我,见我又要倒酒,把红酒瓶夺走了。

“别喝醉了,你还要照顾孩子呢,这种事我可不会。”

“嗯,不喝了。”我理智尚存,当了妈妈不能那么随意任性了。

我起身过去,把儿子抱过来,“你先坐会儿,我去带他洗澡哄睡。”

“嗯,你忙吧,这些我来收拾。”

我抱着儿子去了洗手间,给小家伙放水洗澡。

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很难过,很想哭。

想到苏盛临面对老爷子的施压依然不肯屈服,我心里也明白他在坚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