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别院内,唐绫正在黄泽献屋中喝茶。
“公子这么晚了来找老臣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唐绫端着茶盏,低头喝茶,将一丝局促遮掩了过去,他总不好告诉黄泽献他是怕羞不敢在自己屋里待着吧?
方才唐绫说让祁霄留下是真心的,也确实有些冲动,华溪别院里这么多人,祁霄得陛下看重,身份自也不同往日,倘若真的留宿华溪别院多有不妥,总不能老让祁霄翻墙走瓦的偷偷摸摸,何况他心里装着事,现在并非贪一夜欢愉的好时候。唐绫离开让青岚带话给祁霄,他一听就会明白,必不会怪他。
而且黄泽献这边唐绫必须来一趟。
“没什么要紧的,今日不知怎么馋的很,想着黄叔叔这里必有可口的茶点,便想来找黄叔叔喝茶了。”
黄泽献唯一的爱好便是美食,元京城中好吃的他都要一样不落地吃过才行,茶点自然随时都有。
“……”黄泽献看着唐绫,沉默了片刻,说道,“公子行事老臣本不该置喙,只不过……公子这般恐怕侯爷难免担心。”
唐绫脸上还有浅浅笑意,只是脸色却不大好,低头轻言道:“我知道。”
黄泽献叹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黄泽献带出来的侍卫都是星罗卫的好手,祁霄若是悄无声息地来了就走,有唐绫护着他,或许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可他这两夜都与唐绫腻歪了许久,青岚还给他备了药浴,唐绫根本就没有藏他的意思,再无人察觉这些人可真是白养了,哪里配得起星罗卫的名头。
唐绫今夜再不来,明日黄泽献的信就会送出去,他爹荀安侯就该都知道了。
“此事还请黄叔叔先别告诉我爹,我会亲自禀明。”
黄泽献愣了愣,他猜到了唐绫想瞒着,迟早要来跟他说这个,但“亲自禀明”的意思,是想让侯爷认这个“儿媳”?!这怎么可能?!
唐绫一路北上元京遭遇凶险,全赖祁霄出手,最初唐绫就有利用他的想法,黄泽献清楚,可这才过了多久,唐绫的心思已全变了,他若是要收服或利用,何止百种方法,怎么可能将自己套进去?但唐绫再喜欢他,要过荀安侯这一关是绝无可能,唐绫可是侯爷的独子啊。
黄泽献喝了口茶,顿时觉得自己老了,想想若是自己儿子跟自己说这个,他得直接气晕过去。作为长辈,黄泽献恨不得立刻替荀安侯教训儿子。
“公子……哎……”黄泽献除了叹气,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想说什么,唐绫还能不知道吗?既然什么知道,他还有何话可说。
唐绫笑了笑:“多谢黄叔叔。另外,上次请黄叔叔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黄泽献点头:“最近元京城中闹得乱七八糟,许多事情不方便细查,所以还有些一部分尚未查实的,不过陆秀林此人并无背景,我们查到的消息应当无误。”
“请黄叔叔告知。”
“陆秀林袁州府人,家世清白,父亲早丧,生母改嫁,由祖父养大,自十七岁投军入了定远军,因为识字,二十二岁起在白柳身边做亲卫,后一直受白柳提拔,是白柳的亲信。白柳奉诏入京未成,弹劾贪墨的案子却在,陆秀林因此被投入大理寺大狱,一年后才被开释。”
“关了一年?白柳的案子拖了那么久?”
黄泽献摇了摇头:“白柳的案子春末夏初就结了,不过陆秀林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直到一年后才被开释。”
唐绫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遗忘?大理寺的牢饭是不用花钱吗?其中定有其他事情。黄叔叔方才说有一部分没有查实,便是大理寺里这一年?”
“正是。”黄泽献看着唐绫,不禁皱起了眉头,唐绫心思缜密,从来不必多说什么一点就通,可就是这么副玲珑剔透的心才更让黄泽献放心不下,唐绫难道不懂跟祁霄在一起会多难多凶险?
唐绫发觉黄泽献神情有异,便问:“黄叔叔,怎么了?是星罗卫查到了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陆秀林被关在大理寺能发生什么事。”
“不着急,慢慢查清楚便是。陆秀林被开释之后呢?他既然没有背景,白柳又已身故,如何能留在元京城中,又入了五城卫?”
“陆秀林自大理寺狱中出来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便只能给人干些粗活挣一口饭吃。数月后,偶然在街上遇到五城卫缉盗,他身手不错就帮了一把,不久便入了五城卫,次年在百雁山围猎上他的骑射功夫得以施展,被陛下亲口擢升卫长。”
唐绫细想了片刻,陆秀林回元京之后的事实在蹊跷,陆秀林在定远军时已是副将,五城卫招人难道能不问底细?留陆秀林在元京城中是有人安排的。但,是谁呢?
“多谢黄叔叔。还请黄叔叔费心尽力清查。”
黄泽献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唐绫对白柳的事情如此上心,是有理清陈国朝局的用意在,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祁霄,星罗卫在元京城中部署不易,唐绫竟为了祁霄动用,将来……不知要如何收场。
“公子,中秋在即,大宴之后与陈国议和之事便会提上日程,老臣陪不了公子太久了。公子日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唐绫笑起来:“黄叔叔不必担心我。”
“哎……”
黄泽献又叹,唐绫怎会不明白他在叹什么,他来陈国为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忘记,更没打算放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绫说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实则茶没喝两口,点心更是碰都没碰。他向黄泽献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时祁霄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