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土帽的青年看到赵明站在了杨元庆的身边,在顾寻阳左后方两步之后,他心里暗喜。
于是双手各自伸进了另一只手的袖口里,这是他们的暗号。
他们都是曾经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草莽,这种事他已经做了无数次。
几个人都是三品的武者,也相互配合了无数次。
几乎是同时出手。
匕首刺出的瞬间,他已经能想象到明晃晃的匕首插进顾寻阳腰间的声音。
之后,那些衙役和兵士必然会上来围杀他们。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必死之局。
身后的千余名百姓里还有他们的几十个兄弟,这些人会在他们刺杀成功以后带头向官兵发起猛烈冲撞。
后面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被他们那帮兄弟带着被动的往前冲。
他们几人就可以趁乱混迹于百姓里逃生,只要能逃进周边围观的上万人群里,就会有人接应,帮助他们逃生。
当然逃生的希望依然不大,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就算最后没逃出去,他们的家小也将一生衣食无忧。
所有的兄弟都会一起抚养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一直到孩子长大成人。
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兄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牺牲了,但他们的家小一直到如今都生活在衣食无忧的生活里,甚至很多兄弟的孩子还被送进了私塾去读书。
他不怕,也不后悔,更没有怨言。
文立品能够带着他们在十多年前的战争中活下来,走到如今还建立了这么大的商队,跟所有兄弟不怕牺牲的精神是分不开。
他明白,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每个人都可能走到这一步,或早或晚罢了。
匕首离那顾公子的腰间越来越近。
他看到顾寻阳往后暴退,但距离太近了,他知道那顾公子没有时间退出足够的距离。
他必死!
他一直盯着那个少年人的眼睛。
咦?
他眼里没有任何恐惧。
他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少年了。
嗯?
他突然感觉到匕首受到了什么阻力。
怎么可能?
就算是七品之上的武夫用内劲发出的罡风,也不可能在不碰自己的手臂的情况下阻止匕首的前进,那这是为什么?
他最终没有等到答案。
“翁------嘭------”
君不言手里的长矛横着向前一送,推向身前的六个人。
太快了。
顾寻阳向后暴退撞在了都尉陆冲的身上,陆冲顺势扶住了顾寻阳。
“顾公子,没事吧?”
“没事!”
陆冲拔出了腰刀,眼神锐利的盯着前方。
顾寻阳稳住身形,等他再次能够看清楚君不言手中长矛的时候,六个人都已经飞了出去。
撞上了把他们和那一千余百姓分隔开的县衙和兵士身上。
去势不减,连带着几个县衙和兵士一起又撞向了人群之中,撞倒了一片。
顿时一小圈范围里灰尘四起!
“嘶......”
顾寻阳有些错愕。
这就是大宗师之威?
横抓着长矛向前一送,就有这等威力?
几人被撞飞两三丈,去势不减又撞倒了后面一二十人。
君不言站在原地威风凛凛犹如战神。
“放肆!”
一直到这个时候,杨元庆才反应过来。
赵明也瞬间抽出了腰刀,挡在杨元庆身前。
大声疾呼!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周边的衙役自发的围住了杨元庆。
而士兵们却是自发的冲向前,把撞飞的几人和撞倒的人群围了起来。
“通通不许动!”
附近的衙役迅速向杨元庆身边靠拢。
周边没被撞到的百姓瞬间爆开,拼命的往后撤。
“啊------”
“我的脚------”
人群中多处发出痛苦的惨叫。
有被那六人撞飞的百姓,有周围百姓疯狂后退发生踩踏后受伤的人。
场面极其混乱。
君不言就出了一次手,而后默默的退回了顾寻阳身边,意识瞬间以顾寻阳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到了他这个境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就是小菜一碟。
方圆几十丈之内的所有人都逃不出他的意识锁定。
十几秒钟之后。
那千余人都已经全部散开,退到了围观的那些百姓身边,就连那几十个准备制造骚乱的人也都被动的被带离了中间地带。
留下了几十十数个被撞飞和踩踏的百姓躺在地上哀嚎。
周围一阵骚动。
“怎么啦?”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呀,我看到所有人都往后跑,我也就跟着往后跑。”
人群中王凯和文立品等四人见事情已然不可为,脸色阴沉的悄悄走出了人群。
顾寻阳和杨元庆周围除了士兵和衙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他迈了两步对着杨元庆道:“叔父,先让人把受伤的百姓和士兵抬下去治疗吧。”
杨元庆挥挥手,围在身边的衙役稍稍散开。
“正当如此。”
说罢,对身后的县衙小吏吩咐了几声。
然后几个衙役上前把在踩踏中受伤的百姓和被那六人撞飞的十多人都抬了下去。
如今天气尚热,施工中很容易发生中暑等事件,杨元庆早就在这里安排了郎中,此时正好用上。
现场很快就得到控制。
接着杨元庆便朝那几个被围着的刺杀之人走去。
陆冲和顾寻阳也都着。
士兵微微散开,陆冲走进去分别检查了昏死在地上七窍流血的六人。
回头对着杨元庆摇摇头。
“杨大人,全部都死了,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
杨元庆闻言,深深的看了顾寻阳身边的君不言一眼。
陆冲和赵明看着君不言,也是一脸忌惮。
君不言站在顾寻阳身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寻阳见六人死状都极惨,但那带着黑色土帽的青年流出的血色却和其他几人不太一样。
他走上前去,掰开了那青年的嘴巴。
有一颗尚未完全被咬破的蜡丸。
赵明道:“是毒药,提前藏在了他的嘴里。”
说着就上前掰开了其他几人的嘴,全部都藏有完好蜡丸,想必是昏死得太快,根本就来不及咬破。
君不言道:“江湖上常见的手段,哪怕抓住了活口,也问不出什么。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最后关头都会选择咬破蜡丸,蜡丸里一般都是鹤顶红那类见血封喉的毒药。”
杨元庆对着顾寻阳道:“会是何人所为呢?”
顾寻阳摇了摇头。
赵明道:“顾公子不久前在灵州府才遭遇了一次刺杀,这会不会和那一次有关?”
陆冲道看着顾寻阳道::“灵州刺史府不是已经对外宣称查到了真凶并且已经斩首示众了嘛?”
其实在灵州府的时候,顾寻阳就隐隐觉得那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刺史府已经宣布出来了,他也就不好再做调查。
如今在这安平县又遭遇了刺杀,他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两次刺杀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但一时间却又毫无头绪。
只感觉这冥冥之中,在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欲置自己于死地。
此时陆冲一问,他也只能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
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能乱说,如果说是,那就等于是驳斥了刺史府的调查结果。
杨元庆道:“若和灵州府的刺杀无关系,那难道是那四大粮商狗急跳墙了?”
顾寻阳道:“也不像,他们无非就是求财罢了,当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毕竟身后都是有家小的。”
杨元庆思考了一会,对着顾寻阳道:“如今这些死士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索幸你也无大碍,只好先委屈你,后面再慢慢探查了!”
顾寻阳微微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安抚好百姓,以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