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元庆在金华印刷厂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但此时此刻他端坐在自己工厂大门口,他真的是何惧之有?
他冷冷的目光远远的盯着那三个平头青年,心里还怕他们不来闹事。那三个青年在金华印刷厂都奈何不了他,在这里自知更奈何不了他。只是迫于龚美珠的不断给他们鼓劲,催促,他们又不得不来,然而来了却不敢上前,眼看夜将尽,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2000年初夏,元庆和刘强有一次在深圳发展银行的酒会上,认识深圳兴达电子有限公司董事长钱总。
那天元庆是和刘强一起去的,因为刘强的特殊关系才有幸参加那次酒会。钱总是安徽亳州人,能言善道,自称研究生毕业,说话时不时来句泰戈尔的诗。会背几句《飞鸟集》里的名句,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这还不算,三句话,他必说一句英文,张扬的个性下显示他知识的渊博。介绍的朋友说他在深圳事业做得很大,人际关系也极广。
钱总一米八的个子,大背头梳得油光发亮,国字脸,满面红光,考究的衣着处处显示他是个成功人士。
那天的酒会大包厢里一桌坐着十七八个人,除元庆和另一位领导外,所有人都对他露出崇拜的眼神。
领导毕竟是领导,身份和地位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了。而元庆不作信他,是因为他看出钱总完全是卖弄。
泰戈尔是印度诗人,国人不甚熟悉,他的《飞鸟集》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元庆确实读过它。偏偏他记忆力惊人,读过的东西难忘记。
钱总在众人面前抑扬顿挫朗诵泰戈尔的《飞鸟集》,大概是以为大家都不懂,五句他就读错了两句。他想不到在座的元庆虽不会写诗,但是对是错还是听得出来的。
曲有误,周郎顾。因此元庆不看好他。
钱总从领导那里得知刘强的身份,特意把刘强两人邀去他位于华强北的公司喝茶,然后是客气地请他们共进晚餐。当他得知刘强是做工业用纸的,酒桌上立刻对刘强说,我明天去你们公司考察一下,后天我要去香港,从香港去新加坡。从新加坡回来后,带你去佳木斯。佳木斯市市长xx是我老友,看能不能从他手上批发几千吨牛皮纸给你。
回来的路上刘强异常亢奋,一个劲的问元庆,明天钱总来我们在哪里招待他好?
元庆不客气地说,此人少惹,他就是个骗子。泰戈尔的诗他不懂装懂。现在是市场经济,哪里还有什么批发价。
刘强大为光火,第一次开口骂元庆,你就是个乡巴佬,读了几年书自以为了不起。官场商场的事你懂个屁。
元庆对刘强太了解,刘强骂他,他反而笑了。他笑着对刘强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不上当不会乖。
第二天上午,钱总开着一辆白色的大奔来了。他整个人除黑色的头发外,白皮鞋白裤子白衬衫。左手戴白金钻戒,金色劳力士。
奔驰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年纪小他十几岁的极漂亮女人。钱总介绍说是他老婆,女人自称姓杨。
女人开口说话元庆就知道她是江西南昌人,因为他在江西日报社待过几个月。
杨女士和元庆打过招呼后,元庆问她是南昌哪里的?她惊讶地问元庆,你怎么知道我是南昌的?
元庆说,我在江西日报社进修了几个月。
她的脸微微发红,看上去有点尴尬,目光不敢看着元庆,没有老乡见老乡那种亲切感。
钱总说是来考察,连永信公司仓库也没去。他来得时间恰恰好,坐在办公室茶也没有喝完一壶,就被刘强请到长安酒店吃中午饭去了。自始至终,杨女士低头吃菜,半句话都没有说。
吃完饭后,钱总以赶时间要去香港为由,直接从长安上高速回了深圳。
大概过了三四天,记得是星期一,刘强叫元庆和他去深圳。这次不是开自己的车,而是叫了一辆的士。元庆问刘强,发什么神经,有车不开打的士?
刘强得意地说,我们这下打的士去,等下开奔驰回来。
刘强办事向来神秘,也往往出人意料,元庆早已经习惯了,也懒得问,平时他手拿个公文包都嫌累,这次却兴冲冲挎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
的士直接开到华强北兴达电子有限公司的楼下,两人上楼来到钱总的办公室。钱总不在,接待他们的是钱总老婆杨女士。
杨女士茶都没泡,只是笑着对刘强说,你来了,这是我们的车钥匙。车就在楼下进门的左手边,车牌号xxxxx,你开走就是。
说完把车钥匙递给刘强。
刘强接过钥匙,从背包里拿出八扎人民币交给她。
杨女士一看是银行原封未动打好捆带的,数也没数,打了张收条交给刘强。然后微笑着对他说,我还有事,不送。
元庆和刘强转身下楼,在杨女士所说的位置看到那辆车,赫然就是前几天开到永信公司的那辆白色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