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哥舒云的脸上便再也没有了即将嫁为人妇的喜悦。
再也不闹着要上街去,对靖国的婚事也全然没了兴趣。
脑中所想的,只有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被哥哥们送来了靖国,就如一片浮叶落入大海,是浮是沉,都不能由她说了算了。
看着她如此伤心,乔念想了想,便只能来找凝霜商量。
“我的好凝霜,再过两日便是哥舒公主与萧大哥成婚的日子,你可不可以,去陪她一段时间?”
乔念知道,萧何是好人,可难保府上的下人会对哥舒云有偏见。
就如那日街上的百姓一般,对着哥舒云口出恶言。
或许,凝霜陪着,会好一些。
只是,她担心凝霜会不肯。
却不想,凝霜忙是开了口,“奴婢也正有此意呢!我陪着公主去,至少季岳就不敢欺负公主了,到时候我再挑个机灵的教导一段时日,然后再回来伺候小姐?”
看着哥舒云愁眉苦脸的样子,凝霜也于心不忍。
乔念没想到她们主仆二人的心思居然想到了一块儿去,当下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好凝霜,还是你最懂我!”
凝霜拉着乔念的左手,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只是我不在,小姐的手可不能乱动,您肩膀上的伤可得好好养着呢!”
“放心吧!师父已经来了王府,我不会有事的。”
主仆二人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哥舒云。
哥舒云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却看着乔念跟凝霜无比认真的眼神之后,方才忍不住激动地抱住了凝霜。
凝霜轻轻拍着哥舒云的背,安慰着,“公主放心,小姐不会让人欺负你,奴婢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哥舒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的泪花终于还是没忍住,滚落了下来。
三日后,大婚。
睿王府迎亲的队伍一大早就来了。
乔念看着已经梳妆好的哥舒云,心中莫名染上了几分感伤,“好在你是从平阳王府出嫁,到时三日回门宴,你也是回来这儿。”
一旁,凝霜忍不住笑道,“小姐这话说的,怎么好似公主成了你的女儿似的!这样舍不得!”
闻言,乔念也忍不住笑了开来,却是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来,“胡说什么?公主就是公主,怎会成了我的女儿?”
意识到自己失言,凝霜忙吐了吐舌头。
而一旁,哥舒云也已经泪流满面,“呜呜,我也舍不得你,我入靖国后,就日日都与你在一起,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呜呜呜……”
一旁的喜婆婆见状,忙是拿了帕子来,“哎哟我的新娘子,可不能哭啊!一会儿将妆都哭花了可怎么好?”
凝霜也忙劝着,“公主不哭,奴婢不是陪着你的嘛!”
哥舒云这才止住了眼泪,冲着凝霜重重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锣鼓唢呐声便出现在了房门外,房门被敲响,喜婆婆去开了门,便见萧何一身喜袍立于房门外。
看着这一幕,乔念心下不免有些恍惚。
当初她与萧何成婚,是自己去的萧家。
倒是没想到,萧何穿上喜袍,立在门外的样子,竟是这般潇洒。
当下,嘴角便扬起了几抹笑来。
真是庆幸啊!
庆幸自己曾经嫁给过他,否则,她又如何能发现他的双腿还能治,如何能看见,他站着穿喜袍的样子?
乔念脸上的笑容,是庆幸,也是祝福。
萧何看懂了。
当下便是对着乔念缓缓颔首,算作示意。
而后,从喜婆婆的手中接过了红绸,领着新娘子走出了房门,视线再未曾看乔念一眼。
哥舒云觉得,靖国成亲的步骤真是繁琐。
不似他们突厥,一场喜宴,载歌载舞一番就成了。
这里还要跨火盆,要拜天地,还要给长辈敬茶,然后她会独自一人被送进新房去,连凝霜都不能跟着。
喜婆婆交代过,坐上了床,就不能再站起来,头上的红盖头也不能掀开,直到新郎官来了才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规矩,可孤身一人,她也不敢破坏了这规矩。
便只能乖巧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大概是今日为了梳妆,起得太早了。
哥舒云没等一会儿,便靠着床头睡着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
哥舒云这才被惊醒了过来,目光透过红色盖头下的小缝隙,看到了一个身影在缓缓靠近。
\"公主还要攥着那柄弯刀到几时?\"
萧何的声音惊得她脊背绷直,下一瞬,喜帕被掀开,露出了萧何那张俊逸的面孔。
玄色蟒袍被烛火镀上血色,像是沙场归来的战袍。
哥舒云紧了紧手中攥着的弯刀,呼吸都失了分寸。
这不能怪她。
他们靖国人都不喜欢他,这个睿王又曾经是将军,肯定越发讨厌她。
突然被封做将军,又突然被赐婚要娶她,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怒之下,动手杀了她?
她拿着这把小小的弯刀,也只是在自保而已。
只想着,若是萧何当真对她动手,那她,那她就……
看着哥舒云脸上那般惊惧的神色,萧何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只想着,自己的模样莫非是生得吓人,竟然只让她看一眼就吓成了这副模样?
当下,便是转过了身去,端起了桌上的合卺酒。
“这是合卺酒,象征你我从此夫妻一体,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萧何不过是照着喜婆婆所言说的。
看着哥舒云那张小脸,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想起了乔念。
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如若当初他能进新房,与她喝下合卺酒,是不是就不会分离了?
正出神间,哥舒云已是从萧何的手中将酒盏接了过去。
那把小小的弯刀,她却还是不舍得放。
看着手中的酒盏,她不禁想起了当初被送到楚知熠的军营时,哥哥们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们说,不受宠的公主,就该是插进靖国的刀。
可她不想成为什么人的刀。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求有多幸福,只要从此以后都不要被人欺负就好!
思及此,哥舒云仰头,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却不想下一瞬,一只大手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