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清算（改）
皇城内，陛下寝宫。
皇帝靠坐在软榻之上，面容灰白憔悴，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楚峥坐在一旁的软凳之上，正端着一碗汤药，往皇帝嘴边递去。
皇帝并未接那碗药，侧过头轻咳了两声。
“萧家残余的势力可都清除干净了？”皇帝有气无力地开口问询。
楚峥垂着眸子，语气不算恭敬：“父皇嘱咐的事，儿臣如何敢怠慢？”
皇帝却并未斥责他，只是淡淡道：“萧家作为外戚，把持朝政多年，也算是除去一颗毒瘤了，你做得好。”
楚峥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那些迂腐老臣虽面上不敢说，可背地里都在谈论，说儿臣不忠不义，萧家一路扶持我上位，我却反过头来陷萧家于万劫不复，父皇真是为儿臣着想，还是只为了给什么人铺路？”
皇帝阖眼不语，楚峥却再压不住心底的火。
他将手中药碗中的药尽数泼在地上：“父皇不想喝，就不喝了，这药应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你放肆！”皇帝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愠怒已经藏不住。
“我放肆？我真的是父皇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吗？父皇明面上疼我爱我重视我，可这么多年还是留着那劳什子太子，甚至你密室里那道传位诏书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楚峥将药碗重重砸在地上，厉声道。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如何……”
“我如何进得了你的密室？说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有你费尽心思藏在冰棺中的那个女人，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好好处置了那冰棺。”楚峥语气森然，目光望向窗外。
确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是他上辈子成了皇帝，走进那间独属于皇帝的密室发现的秘密。
那时他才知道，什么钟情于秦姝都是托词，他这个父皇心底里最爱的还是那个女人，那个早死的先皇后。
皇帝将她封于冰棺之中，四处搜寻起死回生的法子。
救不回那个女人，便决定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保驾护航。
为给太子铺路，不惜将年幼的他推出去，给萧家地位权势，让他成为太子的挡箭牌。
夺嫡之路九死一生，他终于站在所有皇子之前，以为自己能稳稳登上大位，却不想皇帝却在即位诏书上写下太子的名字，让他成为踏脚石。
前世他能破了皇帝的计划，这一世也一样，就算多有阻碍，可他还是走到了这稳操胜券的时刻。
“父皇的心意可改了？留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等到郑义伯带大军入城，整个皇城整个上京都尽在我的掌握，到时就没有让贤退位的机会了。”楚峥还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若皇帝愿意传位于他，那他还能让他安然病死。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楚峥：“我养了这么多年，竟养出你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不孝子！”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何必还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楚峥踱步到案桌之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缓声道。
皇帝眼中尽是失望之色，他撑着自己坐直了身子，沉声道：“你当真不愿回头，要做这弑君弑父的渣滓？”
“父皇在说什么？父皇病亡，而我会是众望所归的新帝。”楚峥放下茶盏，眼中尽是桀骜。
“可惜，你的帝梦成不了！”齐樾一脚踢开了寝殿的门。
对着塌上的皇帝拱手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楚峥显然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你竟没死！来人！将这个谋逆之徒拿下！”
旋即清仪带着一队禁军也进了内殿：“三殿下要拿下谁？这整个屋子里所谓的谋反之人，恐怕只有你。”
见到站在清仪身边的禁军统领闫巍，楚峥目眦欲裂：“你竟敢叛我？”
闫巍冷声道：“臣身为禁军统领，只唯陛下之命是从。”
楚峥终于回过神来，转身看向皇帝。
“父皇果然是帝王，将儿臣戏耍得如此狼狈！”楚峥疾言厉色地质问皇帝。
皇帝不语，还是清仪开口道：“你自己亲手断送了萧家，断送了自己全部的亲信助力，旁人见你如此对萧氏一族，又怎会对你忠心？”
眼看自己如今无路可逃，楚峥握紧了双拳，齐樾活着又有什么用？皇城失去控制也不打紧，只要等到漠北军，他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楚峥眸色一变，猛然往后退去，退到床尾伸手转动龙头机关，一侧墙壁之上赫然出现一个仅容一人身位的缝隙，楚峥闪身进入，顷刻间那缝隙便合上了。
皇帝惊疑不定，这是独属于历任皇帝才知的逃生密道，楚峥从何处得知机关所在？
齐樾想要去追，那机关却失了效，再无法打开。
皇帝沉声开口：“没用的，只要密道之中的人关闭了通道，外面就再无法打开。”
“这密道通往何处？若追不上至少还能堵一堵他的去路。”清仪忙开口问道。
皇帝坐起身来：“此密道连通了皇城中各个宫殿，出口分布极广，还有一出口在城郊外的行宫，现在要去布置围堵是来不及的。”
“岂不是真让他逃了？”齐樾有些懊恼。
以清仪对楚峥的了解，她摇头道：“不会，他不会逃的，他设计王爷身死就是为了夺漠北兵权，此次郑义伯回京不单是回京复命那般简单，楚峥应当是想让他带兵围城，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楚峥没想到齐樾不仅没死，还杀了郑义伯重新掌握了漠北军。
“可宫中宫殿何止凡几？哪能知道他藏在了何处？”
清仪沉思片刻，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这样的时刻，他必定会寻一个自己最熟悉且又不起眼的地方。
“陛下可还记得楚峥的生母虞嫔娘娘曾住在何处？”清仪转头问皇帝。
皇帝默了默，才开口道：“永和宫。”
为免打草惊蛇，齐樾和清仪只带了一小队禁军先往永和宫去。
走到殿门口清仪就觉得有些不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门并未关严实，内里有烛火攒动。
齐樾将清仪护在身后，让两个禁军去推门。
殿内果然有人，人还不少。
白术带着所剩无几的莲花卫将楚峥护在正中。
“比我想的来得还更快了一些。”楚峥坐在殿内台阶之上，把玩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的身侧还跪着一人，清仪走近了才看清，那竟是江清承。
他被白术制住，捆了手脚，狼狈地跪在地上。
“仪儿，你明知我会胜的，为何还是要选这个男人？”楚峥一双眼中尽是不甘。
“你怎会不知为何？”清仪冷眼看向他，他们之间如何，他们彼此心中都明了。
齐樾开口不屑道：“你不会真以为郑义伯会带兵来援吧？他死了，就算他不死，漠北军也不会被你利用，谋逆作乱！”
楚峥在与白术会合之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现在手上只剩下江清承这一张牌了。
他还不能死，仪儿何其心软，她必然会顾忌这个弟弟，齐樾也会顾忌她。
清仪见他手中的匕首时不时往江清承脖颈间靠近，心中焦急：“你就只会挟持威胁这一套吗？放了清承！”
“好啊，我可以放了他，不过仪儿，得你来交换！”楚峥语气森然道。
齐樾拉住了清仪的手腕，无声地对她摇头。
清仪看着江清承，双眼含泪。
是因为她，清承才会被波及，他还不知穗仙已有了他的骨肉，她们娘俩还在等他回家。
清仪抬头与齐樾对视一眼，将自己的手从齐樾手中抽出，上前两步扬声道：“好！我来换他，你不许伤他！”
“长姐不可！”江清承有气无力道。
清仪逆着身后火把的光，那身影刺得楚峥睁不开眼，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满眼是他的女子。
正在他晃神之时，楚峥身侧的江清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白术的桎梏，起身扑向了楚峥。
“不要！”清仪开口并未阻止江清承的动作。
那把匕首正正刺在他的心口：“你这个谋逆小人！别想用我威胁长姐！”
变故发生得突然，就在楚峥愣神之际，齐樾起手拉弓，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指楚峥的面门。
白术伸手想拉住楚峥躲过这一箭，却不想那箭羽还是钉在了楚峥的左肩之上。
场面顷刻间混乱起来，禁军涌入大殿，制住了所有意图反抗的莲花卫。
楚峥很轻易就被禁军押住，透过混乱的人群，他一双眼始终没有离开清仪。
而清仪越过他直直奔向了他身侧的江清承。
此时皇帝一改病态，被禁军簇拥着，走到了楚峥的跟前。
居高临下道：“朕给过你机会，也曾动过让你继位的心思，可你自己偏选了这条路，现下这般结果也怨不了旁人。”
楚峥垂首，静待着皇帝对他最后的裁决。
他以为自己手握天机，知晓未来，早将那帝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前世他的登位之路太过顺遂，才让他如此目中无人，不知今生已与前世不同。
“子不教父之过，你与朕是君臣亦是父子，朕不会取你的性命。自今日起，三皇子终身幽禁皇子府内。”皇帝话毕，定下了属于楚峥的结局。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仪儿……你知道的……”楚峥被带走之时已有些神思恍惚，经过清仪身旁时他伸出了手，妄图抓住她的衣角。
清仪一个眼神也未分给他，只担忧着江清承的安危。
江清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齐樾第一时间上前封住了他的穴位，想先护住他的心脉。
江清承被就近安置在了永和宫的偏殿，太医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齐樾陪着清仪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一夜，直至天边翻出鱼肚白，太医院首才出了殿门。
“王爷王妃，江二公子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可他失血过多，要想醒过来……恐怕……”
拿匕首直冲心口，虽是避开了要紧之处，可还是危险重重。
清仪明白太医话中的意思，她攥紧了手，沉声对着一边的王公公开口：“请公公安排人送清承回家吧。”
若真有不测，清承应当是想见一见家人和穗仙的。
清仪熬了一夜，齐樾扶住她的腰生怕她撑不住：“我也送你回江家。”
清仪却摇了摇头：“不，还有一笔账要算，还有一件事要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