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虽然不管从哪种角度来看,谢九爷如今的状态都很不好。
是把人送进医院,医生都会忍不住在心底发出尖锐爆鸣声的程度。
他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大概是在码头的哪个仓库里,只觉得浑身冷得很。
当然了,也可能是是因为身上有几处刀伤还在渗血的缘故。
但谢九爷并不觉得害怕。
因为此刻这出血并不算严重,因为身上的刀伤看着吓人,却非常恰好的避开了各种脏器。
要是真想杀他的话,那人也没必要帮他止血,既然帮他止了血,甚至还给了他水喝,那就是不想他死,只是想吓吓他而已。
但谢九爷可不是吓大的,这种吓唬市面上那些蠢货的办法,用几刀换点赎金玩玩的手法实在吓不住他。
谢九爷甚至更加冷静了一些,他现在只知道那人做错了决定,那人已经得罪死了自己,却还不希望自己死。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另一种委婉表达方式。
谢九爷垂着头,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原先他总觉得那些用精神胜利法鼓舞士气的人有些傻。
像谢九爷这种商人,除了在爱国这件事上,还保持着缥缈的希望,剩下的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给人喂饼的,很少被人画大饼。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用自己的想像,比如获救之后如何把那个罪魁祸首切成一段一段的计划来激励自己不要睡过去。
那些人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手法不算粗糙,但态度并不好,话语里还透出几分是因为他的钱才不叫他轻易死去的感觉,大概是想一下子把他吓住,才能更好的控制他。
这种手段在如今的长沙城屡见不鲜,九门也不是多清白的组织,所以水蝗敲诈勒索的这些富商,只要不是品性特别好、关系圈特别硬,九门都不会插手。
不过,如今能混出头还站得住脚的富商,要不然就是心够脏,要不然就是有背景,水蝗也知道什么人能惹。
谢九爷简直想笑,不晓得是不是最近他的名声经营的太好了,现在竟真被人当成软柿子了。
水蝗的胆子也真的被养大了。
就这么蠢陋的手法,哪怕是看着最怕死的齐八爷都不会上当的,更不要说他谢九了,背后的人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要是他来做这种威逼利诱的事,绝不至于让掉进蛛网的猎物这么这么轻视他。
这种笨蛋手法,也就水蝗搞得出来了,他最自视甚高,打量着满天下都是他那样的蠢蛋似得。
当然了,能看出这件事,也得益于谢九爷的记性非常好,是谁教水蝗手下的那群蝗虫在长沙城不蒙脸的作恶的。
脑子怪光滑的。
也不知道当初张启山怎么就把水蝗放进了九门,他确实就是一只被吹鼓起来的蠢猪而已,实力面前还能看,但是也绝对打不过黑背老六。
至于智商......
哪怕是陈皮这种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直肠子,也不可能这么干,陈皮出手的话,现在谢九爷估计已经死了,那还干脆利落一点。
而现在抓了自己的人,有一种办事不知所以然的感觉。
把他抓了之后先给了自己几刀,然后扔下一个水盆给他止血后就把他留在了这里,竟然还是用纱布止血的。
这是害怕他感染呢,真是一群傻逼。
谢九爷甚至敢赌要是他真的昏迷、高烧、濒临死亡,那群动手的人还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救他。
因为有这样的敌人,谢九爷还就被这么粗浅的手段给抓到了,此刻他真的是竭力在遏制自己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总觉得,档次被拉低了。
谢九爷往日是很有风度水准的,但现在,他要是有力气,简直能跳起来把水蝗那个活该绝种的家伙骂上三天三夜。
最好能在水蝗的尸体旁骂人,这样的话,谢九爷在活人面前还能保证绅士的品格。
不过水蝗,这个傻子抓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他背后到底还有谁呢,水蝗不应该那么突然的发难。
前段时间这人还被霍家排挤了一番,他记得佛爷可是狠狠教训了水蝗一通,怎么现在真打算九门之间撕破脸了?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幻觉,谢九爷似乎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有点像一朵花从枝头飘落掉到另一根树枝上的感觉。
谢九爷扯了扯嘴角,大概是他刚才在心底对水蝗有些片面的评价,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吧,不过一想起这些,谢九爷还觉得脑子更清醒些。
很长的一道“吱——呀——”声,那扇谢九爷以为在他臣服求饶或是昏迷后才会打开的铁门就被这么推开了。
谢九爷甚至能闻见空气里传来的铁锈味和潮气,虽然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头被蒙住了,但是后面为了方便观察他的脸色,那黑色头套已经消失了。
于是在谢九爷不耐烦的掀起眼皮,想说他绝不可能求饶,更相信谢家的人能及时发现他的谢九爷就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背着光朝他走来。
这时候的阳光暖和又刺眼,就像给月初打上了一道神圣的光环似的,哪怕为了进入这个仓库,外面已经躺倒了不止一具的尸体。
但在此刻的谢九爷心里,再也没有比月初更安心的身影了,他果然没猜错,能拿起那把伞剑的勇士,武功也非常不错。
因为眼神从轻蔑到柔和的转变,谢九爷嘴角已经准备好的讥讽看起来都温柔了几分。
或许真是幻觉,在谢九爷的目光里,月初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脚步坚定,谢九爷原先一直认为,被美人拯救的肯定是狗熊,但此刻,他又非常顺滑的转变了思路。
他救了月初一次,月初也救了他一次,他们分明是、有缘!
那就肯定是美救英雄。
月初的脚步有些沉重,要不是时机不多,谢九爷还好端端的睁着眼含笑看她,月初简直想拿手指到他鼻下去探探呼吸。
这时候,月初该立刻拿出红药救人的,但是她并没有忘记,方才她动手杀的人里,还有几个被雪蚕肯定了气息的汪家人。
但是这是小花的爷爷......
月初在心里叹息一声,放慢的脚步重新加快,整瓶红药是不可能有了,但是三分之一,还是可以给的。
谁晓得这伤那些汪家人有没有传出去了,只能苦一苦谢九爷了,在这个时代的汪家人面前,月初暂时还有些谨慎的小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