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步兵的进攻,同样是套路。岛川中队的兵线还在赵才根规定的射程之外,“空空——轰轰!”他们所剩不多的掷弹筒便开始发威了。 赵才根换了个位置监察敌情,他听见响之后,把脑袋缩回来,老话重弹,喊:“注意听响,别特么的傻站着挨炸!” 岛川中队的掷弹筒手才打出第一轮榴弹,岛川正名右手高抬,举起指挥刀往前一压,喊:“アタック(进攻)!” 赵才根此时已经再次探出了脑袋。他静静地观察着,一边默默计算着距离。现在已经没有人报数了,因为了望兵已经战死了。 几分钟后,当赵才根和对面的一个鬼子对上眼,在对方将枪口指过来的时候,他右手翻平,用毛瑟造打出一个短点射,嘴里同时爆喝出声:“打!不要吝惜子弹!” “哒哒哒……”两挺马克沁嘶鸣起来,不过,其中一挺只响了不到一分钟,便在一声爆炸声中没了动静。 鬼子的掷弹筒,打得极准。 于乔根打了两枪,击伤一个鬼子,认出其中一个鬼子,喊:“是之前的鬼子,小鬼子记仇啊!” “那正好给他团灭了!”他的身边,小吕子的眉眼竖了起来。 刚才的反击,付出的代价虽大,甚至有点得不偿失,但是,却撕破了日军不可战胜这层神秘面纱,让二连的兵们打出了自信。 习惯了听见枪响转身就逃,把后背卖给鬼子,所以还以为鬼子个个都三头六臂,个个都是金刚不坏之躯;敢于和鬼子正面硬刚之后才发现,鬼子其实和他们一样,两只手两条腿,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也会疼也会死——这种转变,无关战术,无关单兵素养,就是将丢失的勇气一点点地捡回来,将歪了斜了的脊梁重新撑直了…… “手榴弹!”赵才根喊。一波十余颗手榴弹被扔了出去,“轰隆隆”的爆炸声之后,日军本来还算齐整的阵列,登时变成了犬牙交错。“王猫儿——”赵才根身边,一个兵忽然嘶声喊道。 赵才根咬牙喊:“嚎个屁啊!打!”然后,再喊:“什么情况?谁的马克沁歇火了?!” “二组的人都死了。” “枪坏没坏——” “不知道。” “锤子!不会看啊——特么的!”赵才根“特么的”的出口,脑袋往回一缩,用左手摸摸右耳边的绷带,摸到一个滚烫的擦痕还有一手血,他不惊反怒,牙齿咬紧了,右手往上一伸,直接把扳机扣死。“赵营副——”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 赵才根回头望,看到了白底黑字的“死”字旗,心头有什么炸开,他喊:“兄弟们,干啊!四连的兄弟来增援我们了!” 同一时间,与赵才根相隔不过四十米左右,一个弹坑里,岛川正名正在一边接受包扎,一边沉着下令:“あとひとつ突撃の距离だけ!兵士たち!中へ(只剩一个突击的距离!士兵们!冲进去)!” 无独有偶,岛川正名受伤的部位也是右侧脖子——于乔根打的。 “杀し(杀)!”一个鬼子军曹举起指挥刀,向前狠狠一挥。他的身边,七八个本来半蹲在地上的鬼子,立刻站起来,挺着枪刺就冲了上去。小鬼子对自己的拼刺技术相当迷信,这既和他们手上长达一米七的带刺三八大盖有关,也和他们的历史传承有关。要知道,在所谓的日本战国时期,所谓的日本武士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阵讨敌方大将,以“一刀取”剁下敌军武士脑袋为荣。 关键时刻,随着一声“轰”,二连的另外一挺马克沁也哑了。 这挺马克沁正对着的方向,十几个本来被死死压在地上的鬼子立刻站起来,有人蹲下,开始据枪瞄准以为掩护;更多的人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鬼叫声,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快速推了过来。 “咄咄咄……”歪把子机枪的嘶鸣声中,被打得抬不起头的于乔根急了,朝赵才根大喊:“赵头,小鬼子要突进来了!” “我们的捷克造呢?!特么的,给我捷克造!”赵才根喊。 “死”字旗距离赵才根还有三四十米远呢,四连的兵刚开始还尝试直接从地面上奔过来,在被鬼子的重机枪放倒几个后,只得走交通壕,如此一来,增援速度马上就被压了下来。 赵才根身边就有一挺捷克造,不过,枪管已经打得通红。操作这挺捷克造的战士喊:“报告,没有备用枪管了!” “用水浇!”“水壶被打穿了!” “那就用尿滋它!丢他龟公!你特么的是三岁小娃吗?脑子,脑子是个好东西,多特么动动!” 赵才根急了。 因为他清楚厉害,知道一旦被小鬼子成建制的突进来,以“死”字营现在的单兵素质,根本拼不过。 忽然,他想起最先歇火的马克沁,赶紧喊:“那个谁,你那边的马克沁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看过去,隔着七八个趴在战壕边上奋战的身影,看到那挺孤零零的马克沁,再看到马克沁下面趴伏着的几个战士,他喉头一梗,心中发疼,眼睛发酸,差一点没能控制住情绪。这个时候当然不是放纵情绪的时候,他钢牙紧咬,抓起了搁置一边的三八大盖:小鬼子要拼枪刺,那就来吧,丢他龟公,最多一个死而已! 赵才根一念及此,反而冷静下来,就在此时,“吁——”有炮弹的破空声钻入他的耳朵,他回头看,瞳孔里有一点火光一闪,下一瞬,“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在他面前炸响,他习惯性地张开嘴巴,把自己掼向沟底的同时,心中狂叫起来:“特么的,真是太及时了!” 炮弹正来自富贵山。危急关头,就在西侧平台“轰隆隆”响成一片,被三四个巨大火球所笼罩的时候,赵权亥亲自操作一门75毫米口径的山炮,打出了一颗炮弹。 是时,与他隔了差不多二十米的地方,朱弘文嘴上叼着一颗烟,双手握着一挺马克沁的握把,脑袋仰着,眉头微蹙,正在等待最佳的开火时机。敌机集群光临战场之后,在两架侦察机的指引下,重点轰炸了两个区域,一是无名山上的三团阵地,再就是富贵山西侧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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