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墨琛将最后一个箱子放进后备箱,徐嘉予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
“全都整理完了,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
林墨琛走到女人身边,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
徐嘉予点头,后备箱里十个纸箱整齐摆放,像一堵厚实的墙壁将后备箱挤得满满当当,连前面的灯光都透不过来。
她深吸口气挨个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在林医生的帮助下圆满完成了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不过想要从这么多书本中找到房产证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急,我会一直陪着你,但……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按照房产证的尺寸我们可以先排除一部分。”
徐嘉予明白“赶时间”指的是什么,马上就要到孟女士忌日了,她的确有拿回遗物再去看孟女士的想法,但林墨琛怎么知道?
而林墨琛的措辞,又让她心头一软,她转过头,望着眼前的男人。
“林先生,林墨琛,小琛琛,有你真好!如果以前我们就坦诚相待也许……”
徐嘉予没有说完,林墨琛却笑了,“都好,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就都好。”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呀?”
林默琛无声地勾了下嘴角,“你知道的,爸妈工作繁忙,对我而言他们说的话远多过做的事情,那时候我总以为父母不爱我,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做’比‘说过’要重要的多,如果不是重新遇见你,我可能还意识不到原来言语和行动一样重要。”
徐嘉予挑眉,“那这么说来我还是林先生的指路明灯啦?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小时候你说过最讨厌做医生,为什么后来还是选择走上医学这条道路呢?”
林墨琛轻咳一声,“选择做医生可能处于偶然,但至少现在我从未后悔过。”
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在车厢内昏黄灯光照射下,显凌乱的发丝间闪过星点光亮,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也因搬东西而卷了上去,小臂匀称清晰的肌肉线条,让一向文质彬彬的林墨琛莫名多了几分狂野的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徐嘉予只觉男性荷尔蒙瞬间在整个车厢绽放,肆意燃烧,让人不容忽视,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找房产证的事情也……也不是那么着急,我就是觉得太久没去看她,想带份大礼,如果实在找不到,姆妈应该也不会怪我。”
徐嘉予自说自话,说到这儿酸涩忽然涌上鼻腔,她不动声色转过头向窗外看去,闷热的夏日夜晚,蝉鸣声时隐时现,扑面而来的暖风让人心头发闷,马路对面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而身边的博物馆仿佛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只剩下巨大的看不清边界的形状。
十一年了,她不是没想过回来看一看孟女士。
可是她害怕。
害怕万一在街角看到徐博远和他的新家人,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是该直接冲上去甩他们几巴掌,还是默默躲开不让他们看见自己?
h市太小了。
她想啊想,没想过一想就是十一年。
林墨琛拉过徐嘉予的手捏了捏,“那咱们回家?肚子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我提前点外卖,到家时间应该差不多。”
徐嘉予这才想到林墨琛在医院累了一天,下班又过来当苦力,到现在还没吃饭。
她反握住林墨琛的手,“外科医生那么精贵的手来给我当苦力,林先生想吃什么,今夜都由徐小姐买单。”
林墨琛挑眉,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徐小姐亲口邀约,林先生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好说!好说!你想吃什么?”
徐嘉予已经拿出了手机,“小龙虾还是……”
话没说完身子一激灵,她忽然反应过来,双手抱胸愤愤地开了口,“林墨琛!上班还有休息日呢!你难道都不嫌累嘛?”
她别过头去,忽然看见博物馆的门房亮起了灯,张大爷背靠玻璃门正端着保温杯仰头喝水。
眼前莫名闪过徐博远办公桌上那只斑驳掉漆的保温杯。
心头没来由一颤,她飞快地拍了拍林墨琛的胳膊,“停车,停车,快停车。”
林墨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踩了刹车,“老婆,怎么了?”
“我忘了东西。”
徐嘉予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打开车门,几乎是冲了出去,
办公室门开瞬间,她差点热泪盈眶,桌角那只孤零零的保温杯像见证了时光的垂暮老兵,终于等到了胜利的号角。
她看着它,它也在看着她。
将保温杯攥在手心的刹那,徐嘉予鼓噪不安的心,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转身前她下意识抹了下眼角,努力挤出个笑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保大哥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顺手的事儿,展馆那边还得几个小时呢,习惯啦!不过小徐你着急忙慌跑回来就为了拿这个破保温杯呀?那破杯子估计扔了都没人要。”
徐嘉予含糊应声,走出行政楼却下意识朝展馆那边看去。
静谧的夜晚如同柔软黑色绸缎,将白日一切喧嚣都紧紧地包裹起来,唯有不远处的展馆好像是另外一片天地。
往来人群步履匆匆,高空作业机上上下下,嘈杂的环境下工人有条不紊工作,拿着图纸的男人不停地抬头,低头回来对照,嘴里念念叨叨,似乎在与身边的人讨论着方案。
徐嘉予忽然感觉有什么不知名东西在胸口敲了下,沿着全身经脉穿过胸腔,源源不断地向涌周身,它穿过腹部涌向脚趾,接着又像甜美的椰子汁穿过喉咙溢出嘴角。
“老婆,你在看什么?”
林墨琛的声音从静谧的夜色中传出,徐嘉予骤然回神,她欣喜地拉过林墨琛的手,凑到展馆前,隔着玻璃指向里面,“老公,你看!里面在布展呢!”
“那个师傅正在按照陈展方案对照物品的位置!”
“还有那边,戴手套的那个,正在调整室内的灯光!”
徐嘉予双眼闪烁着激动光亮,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手舞足蹈地指了指这边又指了指那边,欣喜之情流露在每个动作和每句言语中。
“其实布展是个非常耗费体力和时间的工作,策展人可能需要面对很多问题,还要对接很多人,会有很多突发状况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掰着手指头轻叹,“有可能展厅的灯光非常不好,需要不停地调整,也有可能你的展签突然不翼而飞了,更有可能作品不小心刮到了。”她忽然眯着眼睛凑近悄声道,“当然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而且上墙的作品可能会反复调整,需要依据现场实际情况来去调整作品高低上下左右的位置,以达到整个展墙的最佳展示效果,同时你还要对接到现场的工人,包括保洁,负责人,灯光等等……”
望着那鲜活的笑容,林墨琛神色渐沉,自从重逢,他似乎从未见过徐嘉予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老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又或者自己开一间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