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小年了,春花烧了一壶热水,倒在铁盆里,用手拔着鸡毛。
仅存的三只芦花鸡还在院子里乱蹦,在春花的旁边,放着一堆白色的鸡毛。
这肉鸡比芦花鸡肥多了,还是一早婶子拿来的。
三叔知道春花不敢杀鸡,已经给鸡抹好了脖子。
虽然放过血了,婶子一路拎过来,在地上还是滴了不少血。
被雪一冻,成了一个个小血球。
要说鸡是没脑子的,没来得及收的鸡蛋也啄,地上的血球也啄。
小丫坐在火墙边上,把领子往上扯,捂住了鼻子,只留下半张脸。
她不喜欢鸡毛在热水里的味道,总感觉腥腥的。
门被打开,屋子里瞬间腾起一股白气。
春花以为婶子又来了,赶忙抬头。
却见钱铁生戴着一个厚厚的耳包,鼻子和脸蛋冻得通红。
春花立马警惕了起来。
钱铁生把厚厚的手套从手上拽下来,夹在胳膊下面。
对着屋子里喊道:“小丫呢,赶紧出来,叔叔来了。”
不喊还好,一喊小丫吓得一跳,忙缩到柜子后面。
春花拿起菜刀,堵住房门。
“你看看你,我每次一来,你咋都想和我拼命呢。”
钱铁生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
春花瞪着钱铁生,眼神询问他想干嘛。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家来且(客人)了。我寻思着把小丫接回去一下,让她也吃点好吃的。”
春花看着钱铁生,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说你,咋还想阻断我们叔侄两个的亲情呢。”
钱铁生脖子往边上一歪,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小丫你出来,叔叔领你吃好吃的!”
眼看着小丫不出面,钱铁生就不走了。
春花打开屋门,朝里看。
小丫缩在柜子后面,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小声说道:“姨姨,你让他走,我不要回去。”
“你说你这孩子,叔叔不是变好了吗。”
春花冷哼一声。
钱铁生反过来,埋怨起了春花。
“你也是,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帮我在小丫面前说点好话吗,这小丫头根本不理我!”
春花瞪着眼睛。
是他自己把小丫伤的那么深,关她屁事。
“嗯……”
春花指了指门外。
“这小丫头啊,要是她对你不好,你就回叔叔这里!”
钱铁生只是想立一个好人的人设,并不是真的想把小丫弄回家里。
毕竟血脉连着,养在别人家里,就等于白嫖。
看着春花驱赶自己,也没在意。
走出院子里,嘟囔道:“不去就不去,还省着一口饭了。”
“爸,你都收拾好了。”
老李村长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白色衬衫在V型毛衣里立的板板正正。
虽然退休了多年,还是一副老干部的样子。
手里拿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
对着李生说道:“我屋子里的花,你别忘了给我浇浇水。去年我去南方过冬,回来的时候花都枯了。”
“去年我把这事交给了郑晓,没想到这王八蛋没干。今年我保证给你的花浇的好好的,比现在都茂盛。”
“你就是嘴好。不过郑晓呢,他真不打算回来了?”
李生瞒着老李村长郑晓“去世”的事情,更没说过他如何将郑晓偷梁换柱。
一直骗着父亲,说郑晓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是呗,在外面浪了这么多年,回去过安生的日子也挺好。爸,我开车送你。”
“可别,我怕没到市里,你先给我翻沟里。每年都是郑晓送我,我还有点想他嘞。”
李生一撇嘴巴,他有点想郑晓了。
“阿嚏。”
郑晓半躺在椅子上,猛的起身,吓得托尼老师一跳。
看着郑晓重新躺回去,托尼老师说道:“哥,还好你要剃光头。要是剃个啥花样,刚才那一下子就毁了。”
郑晓半眯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大冷天的,别人都留长头发,哥,你不怕挨冻?”
“不怕。一会儿头剃完了,别忘把我眉毛也剃一下。”
托尼老师愣了一下。
郑晓本来就没胡子,把头上的毛都剃光,这是个什么造型。
一颗卤蛋吗。
托尼老师用毛刷刷掉剪刀上的碎发,对着郑晓问道:“哥,你确定要剃眉毛吗。”
“当然。”
“成。”
换了个小的工具,托尼老师小心翼翼的在郑晓的额头上比划着。
“哥,你看成不。”
面部的碎屑被托尼老师处理干净,郑晓坐直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像个卤蛋。
“哥,我建议你出去买个帽子。”
温热的水冲在头上,郑晓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嗯。”
他迷迷糊糊的回应着。
“狮子,那个婆娘失踪两天了?”
狮子被叫到镇长办公室里,还以为赵哥要给自己安排什么事。
一听是这事,愣了一下。
“对,她昨天就不见了。”
赵镇长嘴角含笑,眼里却冒着寒光。
“狮子同志,你这也不行啊。我让你找人盯着,人咋能给我盯没了呢。”
狮子不慌不忙的说道:“人没不见。”
“那去哪了?”
赵明表面上说信任狮子,可暗地里,也留了八百个心眼子。
狮子比郑晓更凶残,更不可控。
他既然在郑晓旁边安插了眼线,又怎么能放任狮子不管。
“赵哥,放心吧,她出不了省。我给省城里的兄弟打电话了。”
一直吃着赵镇长给画的大饼,猛然发现赵镇长也防着自己,狮子心里不是滋味。
话语间,也带着些许沮丧。
赵镇长突然大笑着:“你比郑晓强,多了个脑子!好!我信任你。”
“人估计已经抓到了,还监视她吗?”
“狼狗饿了吧。”
“行。”
狮子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小巷子里,郑晓从美发屋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啫喱水的味道。
没了眉毛和头发,身材更显健硕。
路边停着一辆紧闭的面包车,郑晓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一个中年妇女慌慌张张的跑进巷子里,身后还追着几个男人。
郑晓盯着女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中年妇女看见郑晓,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闪身躲到了他身后。
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