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在说啥,我就是王子异啊。”
老太太低垂着眸子,心酸的说道:“子异是我身体里掉下来的肉,我咋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给我托梦了,他说叫我不要怕,他会来接我。”
老太太一抽鼻子,把头转到一边。
“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怕。子异还跟我说,有个女孩子看过他两次,在他坟前哭的可伤心了。他不知道她哭的是谁,应该是她惦记的人吧。”
郑晓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他也有惦记的人,只是他……回不去了。
他声音低哑的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王子异,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老太太攥紧郑晓的手,声音哽咽:“我知道你不是小异,可你是个好孩子,像小异一样的好孩子。老头子糊涂了,我把他藏在柜子后面的农药扔出去了,我知道他想跟我一起走……”
郑晓哑然失笑,低声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孩子。”
“老头子把你当成小异也好,至少有个念想。人一旦没了念想,就没有活头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王子异的?”
老太太眨着眼睛,叹息的说道:“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老头子也是真糊涂了,自己孩子的声都分不出了。”
“所以你要包的饺子,你要买的肉……”
“我知道你不是小异,可你也是个孩子啊!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是能给老头留下个活下去的念想,我还是要谢谢你。”
“孩子。”
郑晓轻叹一声。
这称呼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是从母亲癌症去世,还是老爷子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镇子里面,让他自生自灭。
“孩子,谢谢你送我最后一程,你能让我好好看清你的脸吗?”
郑晓抓起老太太苍老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老太太脸凑近,细细的看着。
青灰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亮光。
“孩子你别怕,小异在门口喊我了,我要找我儿子去了。”
老太太放开郑晓的脸,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郑晓刚要去扶,只见老太太健步如飞,快走了几步。
突然倒在门口,没了气息。
郑晓眼神凝重。
这个只认识了两天的母亲,却给了他丢失了十多年的母爱。
攥紧的关节嘎吱作响,郑晓眼眶通红,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老头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早就泣不成声。
郑晓把断气的老太太抱回炕上,裹好被子。
既然他叫自己孩子,此刻她就成了他的母亲。
他又怎么能让母亲躺在冰凉的地上。
老头看着郑晓,一言不发。
拿着瓶启子的手不停颤抖,试了几次,才把瓶盖打开。
“她走了。”
郑晓重新坐回椅子上,表情沉重。
老头一言不发,不停的往嘴里灌着啤酒。
眼看大半瓶一口气进了肚子里,郑晓按住啤酒瓶,低沉地说道:“她让你活着。”
老头突然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郑晓也不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老头。
看着他哭声慢慢变小,力气逐渐被抽离。
郑晓犹豫了一下,手搭在老头的肩膀上。
“爸。”
老头慢慢抬起脑袋,表情复杂的看着郑晓。
发自肺腑的回了句:“诶~”
他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刚才老太婆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以为她看不见,骗她说你是小异。没想到她以为我是老糊涂了,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老头看着郑晓。
“如果我家财万贯,我肯定留你当我儿子。可是我负债累累,孩子,你不属于这里。”
郑晓知道这老头是怕拖累自己。
他故作轻松的说道:“成,我也不装了。你能跟我说说……王子异吗?”
“小异……半个月前去世的。我不敢告诉老太婆,因为老太婆也没有几天活头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为这个家操太多心了,心脏出了毛病,一下子就没了。”
老头看向远方,表情木然。
“那他身份证怎么在我这里。”
老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子异没的那天,还没拉回家里,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他说想买我儿子的尸体……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他死了,我咋可能卖人。”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
“可医生跟我说,老太婆活不过三个月了,她每天痛的嗷嗷乱叫,快疼的不成人形了。我又怎么能看着她受煎熬,直到疼死。”
“所以你把尸体卖了。”
“那个年轻人答应我了,他不会伤害小异,会让他入土为安。他还要走了小异的身份证……当我看见你拿着小异的身份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代替他活了下来。”
被枪击前的一幕幕钻进脑袋里。
郑晓突然低下脑袋,从兜里拿出一支烟。
所有的巧合大概都是人为。
李生的那句话又钻回了脑子里。
往前走,别回头。
郑晓抽着烟,看着窗外。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李哥布的局,一个一直瞒着自己,把自己踢出旋涡的局。
而自己打了李生的那一批酒瓶子……
终究是没信的过兄弟,手重了。
春花看着跑进屋的小丫,一脸尴尬。
只见小丫从鼓鼓的兜里抓出几袋饼干,几个小橘子,还有一把糖,放在炕上。
宁宁跟在后面,笑道:“我说这小丫头,让她吃不听,非要拿回来。我又不能少了春花妹子的。”
宁宁说着,把拎在手里的塑料袋也放在炕上。
春花受宠若惊。
赶忙摆手,示意新嫂子把好吃的拿回去。
“春花妹子,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把小丫养的这么好。”
春花微笑摇头,摸着小丫的小脸。
小丫也是她的一个小伴儿。
“我姨姨最好了,我舅妈也好。”
小丫伸出小胳膊,抱住两个人的腰。
逗的两人咯咯直乐。
眼看太阳西斜,春花想要做饭。
宁宁拦住了她,说道:“饭我就不吃了,我还要回去教陈德胜做饭。”
“噗。”
春花捂嘴偷乐。
“他笨手笨脚的,我那老婆婆不是不让他进厨房吗,我非让他做。”
春花竖起了大拇指。
能治得了舅妈的,还得是舅妈的儿媳妇。
而且听新嫂子的语气,表哥陈德胜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春花心里也落了挺。
新嫂子告别春花,刚要走,突然回头说道:“对了春花妹子,我那原先家里的二哥钱铁生昨天晚上来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你也注意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