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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锁的门被一脚踹开,明川看过去,逆光处,一个高大的人影逆光从门口走了进来。

熟悉的操作……明川腹诽道。

床上本来安静窝在床上的白发婆婆,被这声踹门声吓醒了。她猛地坐起来,全身抖如筛糠,抱着头一边惨叫一边往床里面缩。

徐恒之一踏进屋内,就这狭窄空间内的恶臭熏拧起双眉。徐恒之扫视一下屋内,屋内昏暗,漏进来的光线刚够视物,一张粗糙的木质双人床,粗布床单上一层层污渍叠在一起,被子团成一团丢在床尾。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瘦小人影缩在靠墙的角落里,抱着头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徐恒之扫了一眼,注意力就放在明川的身上。只见明川蹲在床边,一边脸颊很明显肿了,还带着手指印,嘴角还有点血迹。脖子上拴着很粗的一根铁链,像狗一样被拴在床边。徐恒之快步走近,一把拉起铁链,边检查边问:“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明川动了动脖子,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哗的声音:“没事,就是被这东西压得难受。赶紧帮我解开。”铁链上挂着老式锁,结构很简单,但是很结实,徐恒之试着破坏,但是锁纹丝不动。

四指粗的铁链也非常结实,徐恒之掂量一下,觉得使蛮劲也许可以破坏,但是考虑到铁链毕竟拴在明川的脖子上,可能会伤到明川。

徐恒之双眉紧锁,他转身走出屋子,很快便着另一个人进来了——刘正阳。

刘正阳走过来看了看锁,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开锁器,鼓捣了一会儿,锁打开了,徐恒之感叹道:“开锁还是要看刘哥。”

“那是,退休了我就去开个开锁店,还能赚一笔。”刘正阳语气得意,帮明川把铁链取下来。

明川扶着墙站起来,左右活动活动脖子,明明被拴住的时间并不太长,但是莫名的,这种被锁压住的感觉却深深植入了明川的脑海,他甚至觉得有点不太习惯站直身体,明川疑惑地摸了摸脖子。

刘正阳看到明川的脸,说:“明川,你这脸,被打了一巴掌?”

被刘正阳提醒,明川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嘶”出声来,明川刚才已经完全忽略了脸上的伤,这些摸到肿起来的脸颊,才知道自己被打得不轻。

白发婆婆一直在床上尖叫,累了稍微停歇一会儿,就继续叫。徐恒之单腿跪上床,试着跟尖叫地婆婆打招呼:“婆婆?婆婆?”

婆婆似乎听不到,还在尖叫。明川道:“我刚才试着跟她说话,她并不理人,只会尖叫,看样子有精神问题。”

婆婆根本无法沟通,而且格外害怕刘正阳和徐恒之,只要两人靠近一点,她就拼命往后躲,惨叫声更大。明川走过去,婆婆对明川的反应相对小一点,明川过去拉住婆婆,他大概能猜到,这个婆婆也是被卖过来的,挨了不少打。明川只是这样短暂地接触了这个家,婆婆就已经挨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两顿打,正常的家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他拉住婆婆的手,小声安慰道:“婆婆,婆婆……没事的……没事啊……”

婆婆还是压低了尖叫的声音,她看向了明川,哪怕是这里光线不佳,明川仍然从她凹陷的眼眶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婆婆看向明川身后的徐恒之和刘正阳,又往后缩了缩身体。明川把手背过去,朝两人摆摆手,两人看懂了明川的暗示,一起出门去了。婆婆看两人走了,才停止了尖叫,又看了看明川,明川拉着婆婆的手,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婆婆顺从地跟着明川,两人从那张满是污渍和垃圾的床上起来,明川拉着婆婆走出了房间门,这房间的恶臭味,哪怕是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仍然熏得明川头疼。

出了房间,明川搀着婆婆,光线充足的情况下,他看到婆婆领子下那一圈深深的疤痕——铁链压出来的。粗糙的铁链在婆婆脖子上,无数次的磨破,又无数次的愈合,是,长年累月下,这沉重的铁链给婆婆的脖子戴上了一圈名为屈辱和痛苦的项圈。这项圈禁锢了婆婆的灵魂,日积月累,层层叠叠,婆婆的一辈子都被拴在铁链下,哪怕现在松开了,她也已经无法逃脱。

这是婆婆的一生,痛苦的一生。

明川红了眼眶,他扶着婆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婆婆好受一点。明川把婆婆送去一边的一间卧房,那里应该是那个老头住的,所以环境比那间铁链房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恶臭味。明川试着跟婆婆交流,婆婆张了张嘴,啊了啊,明川看到婆婆没有门牙的口腔——什么情况下才会后面的磨牙还在,前面的切牙光秃秃的只剩牙龈。明川不敢想婆婆遭受到的虐待,婆婆突然走到一个柜子前面,打开里面的抽屉里,翻了许久,从一堆破烂中翻出来一本笔记本,递给了明川,又啊啊了两声。

明川翻开这本笔记本,看到一张陈旧的已经发黄的学生证。元安师范中等专业学校,魏小琴。照片中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对着镜头抿嘴笑着,大眼睛双眼皮,梳着两根麻花辫,明亮的双眼里仿佛藏着星星。

明川恍然,顿觉心疼,又无比心酸,他转头看向婆婆,双眼里已经控制不住盈满泪水。婆婆却没有他,只是望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才抬起头笑了。原本凹陷的眼眶里那两只混浊如死鱼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一些,明川突然有几分恍惚,他从这张苍老干瘪的脸上,看到了那个眼睛漂亮如星辰的魏小琴。

“婆婆,我保证,我保证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家。”泪珠从明川眼角落下,他哑着声音保证。婆婆对明川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伸出颤抖的手,示意明川翻页。

这一页的本子上,有一串手书的姓名,每个名字后面记着一个日期。这些字迹有着很大的区别,第一行,字体秀气漂亮,后面两行尚且工整,第三行的字迹已经开始有了抖动的痕迹,越往后越潦草,到了最后一行,笔画已经非常凌乱,要仔细分辨才能看清。

明川扫了一遍,在第四行看到熟悉的名字,——吴狗子,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五。

明川指着这些名字问:“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吗?”

婆婆抬头怔怔看了明川一会儿,却没有说话。她转过身,走到床上,慢慢坐下来,她又怔了一会儿,开始前后摇晃自己的身体,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明川走过去,再度试着跟婆婆说话,婆婆却不再有任何回应,仿佛听不见明川说话,只是重复边摇身体边哼的动作。

明川看问不出什么,只好拿着笔记本走出房子,一眼就看到徐恒之蹲在一旁,吴狗子绑住动弹不得,蹲在地上。那个驼背老头瘫坐在地上,打滚耍赖,偏偏背本来就驼,倒在地上根本翻不动,像只乌龟翻了壳。

“怎么样?”徐恒之见明川出来,问。

“拐卖妇女。婆婆也是被拐来的。这个婆婆的儿子,那个是把婆婆买来的畜生。”说着明川把笔记本递给徐恒之,坐在地上的老头看到明川拿着那本笔记本,也不顾自己起不来,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你们两个贱人,老子不该心软,就该早把这破东西烧了。”

“让你说话了吗?还逼逼叨叨上了!”刘正阳骂道,对这种畜生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徐恒之一翻开本子,就看到那张学生证,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表情也变得非常难看。

从前,一个师范专业中专毕业证是多么难得。魏小琴一定是家里的宝贝,长得漂亮,成绩优异,所以才在那个年代,一路读书,读到师范。如果她没有遇到这些畜生,她会是怎样的人生?毕业成为一名老师,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生一个可爱的宝贝。然后呢?如果一切顺利,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已经退休了。魏小琴可以享受自己悠闲的退休生活,可以养一两只宠物,养养花读读书,偶尔会有一两个曾经的学生来拜访。

多好啊,多幸福的人生啊。

魏小琴,她本来有光明的前途,幸福的家庭,她的人生之路,就应该处处芳菲,而不是被拴在恶臭狭窄的房间里,嫁给一个畜生,像牲口一样配种产子,挨打被虐待更是家常便饭。最后连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也被那畜生养成了会吞噬自己的恶魔……

徐恒之拿起那张学生证沉默地看了许久,又郑重地放回本子里。

明川伸手翻了一页,指着那些名字道:“这些,应该都是婆婆的孩子们。”徐恒之扫了一眼,问地上耍赖的驼背老头:“你有几个孩子?”

“什么?”在地上叫唤的老头,听到徐恒之的问题,很是不高兴地反问道。

“你不止吴狗子这一个儿子吧?”徐恒之继续逼问道。

“那个婊子就是个废物,赔钱货,就给老子生了这么个带把的,老子吴栓子就只有这一个根儿!”驼背老头,吴栓子,语气里都是嫌弃地怪叫道。

魏小琴的学问、见识、理想在这个畜生眼里一文不值,他只在乎魏小琴给他生了几个儿子。魏小琴只生了狗子这一个儿子,所以她就是废物,她就不值钱。

“你才不值钱,你才是畜生!”明川忍不住骂道。这个毁了别人一辈子的畜生,丝毫不觉得愧疚,还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个贱人,老子刚才就觉得你一看就是福薄的像,我看你也生不出个带把的,就不该让我家狗子去买你。”吴栓子怒骂道。

“你已经是我吴狗子的人了,还跟这些野男人混在一起,等老子叫人搞死你们!”旁边的吴狗子扯着嗓子吼道。

两人明显都对明川的性别认识是错误的,刘正阳和徐恒之对视一眼,都发觉了问题。明川对这一点也习以为常,他只是继续追问吴栓子:“除了吴狗子,你还有另外七个孩子?他们在哪?”

“都是些丫头片子,有个屁用,都嫁人了!”吴栓子不满意地说。

……是这样吗?明川觉得有些奇怪,重新看那些名字。

“嫁人了?这么多女儿,收了不少聘礼吧?怎么还不够你儿子结婚?”刘正阳见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见多了,嫁女儿收聘礼就是为了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这种都是女儿,又不重视女儿的家庭,早就应该收聘礼给吴狗子结婚了,就算是买媳妇,也早该买了,不会拖到四十五岁还在打光棍。

明川和徐恒之恍然大悟,毕竟两人对于人性之恶认识不够深刻,所以也想不到这一层。

“哪……哪有什么聘礼的,都是穷光蛋,才,才凑了这四千块买聘礼。”吴栓子眼睛转了转,胡乱搪塞道。

“没聘礼?没聘礼你会把女儿嫁过去?像你这样的畜生,把女儿都当赔钱货,怎么可能嫁人的时候不捞一笔!七个女儿,怎么可能把你的宝贝儿子拖到四十五岁?给我老实交代!”刘正阳怒道。

“哪有七个!!整天瞎胡咧咧!!!就两个!!一个给了两千,凑了四千给买媳妇!!”吴狗子在一旁叫道。

“两个?其他的去哪儿了?你们卖掉了?”明川立刻发现不对劲,问道。

“哪来的其他的?”吴狗子说完以后,吴栓子也有底气了,怒怼道。

明川拿着本子翻到那一页,问:“这里明明有八个名字,还有出生日期,这些都是魏小琴和你吴栓子的孩子,不是吗?”

“老子不认识字!!你给我看个什么?!你还信那个疯婆子的话?!那疯婆子疯了几十年了!!疯劲来了见人都要打!你居然还相信她说的?!我看你这个小婊子跟她一样都是疯的!!!”

“你!!”明川被这无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正当这时,一群男人拿着锄头铲子镰刀冲了过来,把明川三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嘴里还喊着:“抓贼啊!!!抓贼啊!!!”

地上的吴狗子和吴栓子也来劲了,也大喊着:“抓住他们,他们来偷女人的!!!”

徐恒之和刘正阳立刻警惕起来,两人反向而立,把明川护在中间。

“把他们打死,他们是偷女人的!!”吴狗子站起来,跑到一边扯着嗓子喊,让来的人帮他解开被束缚的双手,但是刘正阳用的束缚带,那人解不开,所以吴狗子只能双手背后滑稽地站着。

“我们是警察!”徐恒之高声道,从怀里掏出警官证,给人群展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群变得喧闹起来,那些人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一个带头的大高个儿说:“你是警察也不能带走别人的媳妇儿!”

“什么媳妇?你们这是拐卖妇女?”刘正阳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