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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又一个初冬,然而江南不冷。

邾国的江南地带,分布数座大湖,水乡之中,气候温和。

也正因为是水乡,附近的居民都傍水而生,撑船捕鱼。

一个青年船夫神情闲适,在船头布下网,慢悠悠的走回船舱里,表情却有些不开心了。

“玄陆道长,我说过吧,不要在船舱里躺着!”

他的船本就不大,船舱狭窄,两个人坐刚刚好。

但只要有一个人躺下,另一个人就没地方了。

而他在半路收留的这个叫玄陆的道士,偏偏是个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

这一路上,三天的水程,只要他走出船舱回来时,玄陆一定是躺着。

自称玄陆的青年道士,一身黑白道袍,面若冠玉,头戴道髻,躺着的时候,道髻之下的一缕发丝,从脸边斜下。

“嘿嘿,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

道士从座位上重新坐了起来,神情慵懒的道歉,脸上却看不出真诚和愧疚。

青年船夫闻言,也不多计较,而是看着面前斜倚在舱壁上的道士说道。

“道长,再往前走大概一天的水程,就出了这片雁栖湖,可以见到陆地了!”

青年道士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点了点头真诚的说道。

“这一路上。多谢你了。”

青年船夫摆摆手:“您不必客气。”

“我妈跟我说过。出门在外,遇见方外之人。能帮就帮。”

“多做善事,会得到仙佛的保佑。”

仙佛吗?

道士没有说话,眼神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年船夫像是想起来什么,继续问道。

“道长,您到现在还没告诉我。”

“啥?”

“我刚见到您时,您为啥是那样飘在水上的......”

青年船夫刚刚遇见这道士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漂在水面上。

船夫久居水乡,自然也熟谙水性,江南地带有知道许多水上高手,甚至可以在湖上漂流一天一夜。

但这道士的漂流方法,似乎与别人有所不同。

因为他是脸朝下漂的!

那道士,歪着脑袋像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

“可能是.....睡久了想翻身?”

青年船夫看了道士半晌,忽然觉得妈妈说的话还是有问题的。

出门在外,还是要帮正经的道士,才有可能得到仙佛的保佑吧。

帮这种明显不正经的道士,心口有点堵得慌。

见到船夫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船舱,道士见状,舒舒服服的又躺了下去。

这青年道士自然不是旁人,正是死后复生的陆玄。

他也不是故意这么随意的敷衍着青年船夫,主要是认真的敷衍对方,很难被相信。

临死的时候,系统说自己复活地点在邾国境内,谁tm能想到,湖底也是境内?!

我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复活到了湖底,然后嘴巴里冒着泡,咕嘟咕嘟的浮上了水面?

陆玄躺在座位上,望着船舱的舱顶,感到有一些梦幻。

有系统以来,虽然也死过两次,但还没有过这种漫长的cd经历。

等待复活的一整年,他的意识始终都是朦胧的。

仿佛是回到了未出生的婴儿状态,整个人身处一片混沌之中,温暖而湿润。

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甚至没有办法思考。

而他现在回想起那种感受时,还会不禁恍惚。

那究竟是死亡的状态,还是死亡之后酝酿着重生的状态?

他摸了摸头,相比以前的复活体验,总觉得这一年才算是真正的在生死之间走过一回。

有许许多多无法用语言组织的感触汇聚在胸间。

他很想说点什么,酝酿了很久,说出了一声:牛逼。

奈何道士没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

除去在等待复活那一年的感受之外,他还回想起自己临死时的场景。

斯命达是真的牛逼。

陆玄如今复盘,才能笃定的意识到。

斯命达在跨进天空中那道门户之前,还是给自己上了科技和狠货!

不是那道剑气。

而是一道幻术,或者说,一道精神攻击!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陆玄不清楚原理。

但他猜测也许跟尘绝之后的下一个境界有关。

竟然可以操控人的意志与精神,而且是陆玄这种已经站在人间三境顶峰的存在!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幸好当时当机立断把他送走了。

不过.....  他的视线微微抬起,眼中掺杂着莫名的神色。

他现在要面临的问题是,要不要回倾天观?

经过这三天的相处和打听,从青年船夫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当日一战的最终结局。

或者说,官方流出来的最终结局。

整座江湖高手,伙同夜王邾长夜、大督公韩少疾,聚众造反,被朝廷与天门镇压,诛杀殆尽。

魔头陆玄刺杀邾明帝,被天门的新门主阿桃斩杀。

老门主斯命达白日飞升,太子邾长贵继位新帝,帝号邾贵帝。

邾贵帝敕封天门新门主阿桃,为邾国国师......

怎么说呢,情况基本属实,就是把陆玄的名声搞得有些臭。

作为一个在官方通报中已死的魔头,他如果想再回倾天观,现实的阻力.....几乎没有。

毕竟按照他现在的段位,在这座邾国天下,想打死谁就能打死谁。

但暂时不太想回去。

当初下山时只是为了救一笔坏账。

如今看样子账是保住了,但搭进去一条命,名声还被搞臭了。

陆玄有点伤心。

所以他决定再回一趟京城。

去讨债。

两笔债。

一笔是当今的皇帝邾贵帝,还欠自己好几百两银子。

不过因为重生之时,系统的机制是将过去的尸首销毁,那随身携带的欠条也没了。

所以他还要防备对方不认账的情况发生。

另一笔账就更加久远了。

陆玄出出算了算了,这笔账至少已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有个大头儿子在倾天观里,输给自己八十八年洗碗的劳务。

且不仅输掉了自己这辈子的希望份额,还有儿子的,孙子的,重孙子的......

理论上来说,未来出国五百年内,只要有姓桃的男丁,都应该在生下来那天就注定成为陆玄的洗碗工。

本来在大头儿子走出倾天观那一天起,陆玄是想放下这笔债了。

但重活了一遭后,他不这么想了。

那一天,怂恿自己自杀的最关键一句,竟然就出自阿桃口中。

刚醒来时,陆玄还有点担心,担心阿桃会把邾长贵杀了。

但目前来看,这两人至少在官方通报中,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既然倾天观是回不去了,他便决定要去京城看一看。

看一看,自己的这两个债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