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白了一眼云落，这货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她今天心情不好，还有些乏，一点也都不想下厨。
不料她还没拒绝，玉明川就先发话了。
“夫人疲乏了，今日自有人送饭过来，少不了你的，你说吧。”
云落有些不乐意了，不过还是拉把椅子坐下了。
“那先欠着，明日路城主再下厨也无妨。”
这货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能吃。
路青有些懒散的往玉明川身上一瘫，说道：“明晚你过来打下手，我亲自下厨，你先说到底发现了什么。”
“一言为定，我今日在李府闻到的那股味道，远比在枹罕时要浓郁的多，后来我发现，那些味道，来自李府的那些小姐，初时我认不出，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脂粉味。
路城主和身边的女子，都用的西域来的面脂，味道我早已熟悉，而中原女子用的脂粉，我倒是多年没沾了，一时竟然没想起来。
也就是说，近来窥探你们的，很有可能是某位用那种脂粉的女子，至于到底是谁，怕是没那么好找。”
玉明川与路青对视一眼，这确实不好找，毕竟成纪城里，大门大户的，也有十几家，就算李家的小姐用的脂粉再名贵，怕是也有不少人家在用。
“云落，你去查查。”
这就是玉明川给云落的命令，过去查查。
至于他是夜探春闺，还是用什么法子，他们就不管了。
后来云落赖着不走，结果等来了王坚，亲自带着一大食盒吃食过来了。
自从崔雅回了万剑城，王坚就有些闷闷不乐，那夜跟牒云漠喝个烂醉，也没能浇了他的愁，甚至今天都没跟他们去成纪，现在过来，说不定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摆好了碗筷菜碟，王坚就坐在一起跟他们吃了起来。
“王兄，最近的一批火浣布，已经送来了么？”
为了不冷场，路青还是找话说。
此时云落早已沉浸在美食中，一声不吭的专注于桌上的碗碟。这里的菜，虽然没有路青那天做的红烧兔肉那么惊艳，味道却也不错。
“送来了，现在已经够用了，还剩了几匹，你看着安排吧。”王坚吃着饭，还有些心不在焉。
“王兄，剩下的那些，做些罩袍，要连着帽子的那种，简简单单就可以。”路青还是想用些日常的事情，让王坚排解开他的忧郁。
“你不是说这东西穿身上不好，怎么又要……”
“你们说什么？火浣布？”
王坚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云落打断了。
“你们说的是当年石崇与武帝斗富穿的火浣布？”云落一边吃着鱼，一边忍不住问道。
“对，就是那种火浣布。”王坚有些不屑的扫了一眼云落，没见识的妖人，他们现在不过用火浣布盖粮草而已，谁还往身上穿。
“能不能给我做一身衣袍？也让我去显摆一番？”云落对这个有兴趣极了。
也难怪，西域那边过来的火浣布，极为稀少，而且昂贵，要不然当年晋武帝也不会穿一身火浣布的衣服，就跑大富豪石崇家显摆，结果石崇让五十个家丁都穿上火浣布，把晋武帝狠狠的羞辱了一顿。
这些事情还是当初路青听别人给她讲的，她好容易从西域人手里看了一眼火浣布，才发现其实就是石棉织成的布料。
可以防火，但是，这玩意对身体有害！
一旦吸入过多的石棉纤维，肺部就会出现毛病，后世称为“石棉肺”，倒不会像肺痨那般咳血，而是逐渐的呼吸困难，后期可能发展成癌症，药石枉然。
这种病是没法治的，石棉对肺的伤害完全不可逆转，所以后世已经逐渐淘汰这种防火材料，改用其他材料代替，而早了一千七百年，他们却还在当成宝，甚至往身上穿。
“云落，我看你是不想去万剑城吃美味佳肴了。”路青像看死人似的，对着云落摇了摇头。
“此话怎讲？我不过要一件火浣布袍，那盟约就要作废？你也太小气了吧。”云落满脸的不满，嘴里却依然没闲着。
“王兄，给他讲讲咱们的工坊里怎么回事。”路青继续吃饭，把这个包袱扔给了王坚，结果玉明川在桌下捏了捏她的大腿，还冲她宠溺的一笑，然后，便给她继续布菜了。
只见王坚瞬间扬起了下巴，面向了云落。
“算你识货，知道火浣布千金难买，我们万剑城的火浣布，可不是买来的，而是我们自己织造的，只不过，这负责织造火浣布的工人，都是将死之人，或者犯了事，判了死刑的人。”
“为何？”云落难得的睁大了那细长的狐狸眼。
“因为织造火浣布的材料，接触多了会生病，不可治，必死。”王坚拿着筷子重重的在桌上点了几下，一脸的悲壮。
“那火浣布穿到身上岂不是也会……”云落口中咀嚼的速度变慢了。
“没错，所以我们就算已经织几百匹火浣布，也没一个人穿的，这下你明白了？”王坚又像看白痴一般看了看云落，然后便不再理他，继续吃饭了。
其实王坚此前也对火浣布知晓的不多，最多知道可防火，贵的要死，其他就不清楚了。
后来路青跟他讲了火浣布的危害，他也吓得不轻，还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叫他们千万不要穿火浣布做的衣服，再贵也不能穿。
等王坚习惯了火浣布的存在，并且指挥工匠做了一匹又一匹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万剑城以外的人都是没见识的土包子，他都不屑跟他们说话。
所以，这次王坚作为万剑城中，门阀最高的士族子弟，居然没去成纪城，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样一闹腾，王坚心中的闷气散去不少，他却不知，此时受益最大的却是路青。
原先路青也一直在担心中原的世家大族会看不起她，给她各种气受，她还想过要如何避免，或者说如何化解，可今天一行，让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做，恐怕都不会入那些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