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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渡我……’

‘无人渡我……’

“山神不佑……富人不仁……”

‘野神……淫祀……’

“谁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饿……好饿……不能吃……能吃……不能吃……好饿……饿……”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阿娘……阿娘……我疼……’

‘丫头……丫头……你们谁看见我家丫头了……’

‘……别杀我……别杀我……’

‘吼……吼……’

‘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开眼……啊……’

‘畜牲……畜牲啊……’

‘杀……杀……杀……’

‘不要砸了……不要砸了……当家的……囡囡……’

‘……时运不济……缘差一分……’

‘青石娘娘慈悲……护我小石乡平安……’

‘天旱无雨……青石娘娘……’

‘封建迷信……糟粕……打倒……’

‘……青石娘娘……保佑……’

‘青石娘娘保佑……大富大贵……’

‘……’

黑瞎子戴着面具,舒展着双臂对着旱井在空地上跳着轻快的舞步,像一只灵动的飞鸟舒展羽翼在树枝间雀跃。

他摇晃着手中的鼓槌时重时缓的击打着左手的手持鼓,神服上的铜镜折返着月亮的光辉,铃声与鼓声相合,帽子上的羽毛摇摇晃晃。

用满语唱出的赞歌拖着一种古老的腔调,在旱井上方回荡不休……

曾经青睐于他的主神与辅助神并没有随黑瞎子一起离开那片土地,随着脑海中回荡着的呓语,背后的恶灵与他更贴近了几分。

黑色的告死鸟从深山中飞出,静静的停驻在周边的树杈上,无数双眼睛安静的盯着下方的萨满巫师。

黑瞎子的舞步越来越迟缓,他不受控制的咳嗽着,最终他伛偻着身子倒在地上,冷汗没入鬓发之中,苍白的面色被面具掩盖。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些话语仍旧无法阻挡的侵入他的脑海。

悲伤、绝望、愤怒、不甘、嫉恨……

无数的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在将要沉沦混乱之时,又有虔诚的祈愿唤回祂的神智。

痛苦、不甘、绝望……

黄符碎作飞雪,旱井上的青石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张启灵警惕的盯着旱井青石,疾步上前想要将黑瞎子扯出受影响的范围。

但这人一瞬间变得好沉,隔着面具张启灵对上一双混沌黑沉的眼睛。

降神。

张启灵紧紧地握着黑瞎子的手臂,低着头和那双不属于黑瞎子的眼睛对视着。

披着月光的乌鸦从树枝上飞下来,一只只的停落在青石之上,或直着或歪斜着脑袋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黑瞎子’有些僵硬的偏转了一下脑袋,看着拽着他的张启灵,看着张启灵左右两边的青年男女,最终将视线钉到张启灵的背包之上。

“张家……鬼玺……镇邪……拔秽……”

破碎的话语伴随着乌鸦振翅的声音。

呼啦啦的,乌鸦们展翅飞走,山风带来哀嚎。

“何人渡我……?无人渡我——!!!”

“山神不佑——!富人不仁——!杀!杀!杀——!!!”

‘黑瞎子’的口中传出时男时女的音调,尖锐高昂的声音和风声混到一起,刺的人头脑发痛。

黑瞎子扔了手中的鼓槌去拔腰间的骨刀,他得把身上的疯神驱出去,再继续降神,发疯而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但抽搐的四肢并不听黑瞎子的指挥,扔掉鼓槌容易,但手掌几次与骨刀措手而过。

张启灵看着手中胡乱扭动的黑瞎子,看着那双神色愈发癫狂的眼睛,他抬手去拔黑瞎子腰间的骨刀。

骨刀从张启灵握住黑瞎子的手上划过,染血的骨刀劈在颜色绚丽的面具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道尖锐的痛呼,从黑瞎子的口中传出。

疯疯癫癫的‘黑瞎子’伸手去抓跃开的张启灵,青年脚步灵巧的避开,侧身而过时挥刀挑开面具的系带。

宫荞荞皱着眉头,将一张黄符贴到黑瞎子的身上。

‘黑瞎子’口中的声音越发的不甘:“无人渡我——!!!无人渡我——!!!”

张启灵又是一刀劈到神色狰狞的面具之上,要是再不行,他就得实打实的捅黑瞎子一刀了。

“何不渡……我……”

‘何……不渡我……’

黑瞎子脸上的面具终于掉了下来,眼瞳中浓郁的黑色褪去,面色苍白的黑瞎子紧闭双眼,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宫荞荞眼疾手快,一张安神符啪叽一下贴到了黑瞎子的脑门上。

落地的面具不甘的颤动着,被宫余年一脚踹开,青年手持桃木剑盯着不再安分的青石。

似有若无的质问在众人耳边回荡,一会儿哀哀戚戚,一会儿歇斯底里。

‘何不……渡我……?’

‘何不——渡我——!!!’

宫荞荞护着张启灵将黑瞎子拖远,给这人身上贴了密密麻麻的黄符护身,又拿正神的香灰给他画了一个圈。

小姑娘看着四分五裂,暴雨梨花一般四散的青石:“最后的神智也崩了,有些棘手。”

井下的堕神已经彻底迷失,情绪主导身体,听不进人话了。

宫荞荞往小族长的帽子里塞了一把护身符,留下一句话:“找机会,拿鬼玺盖祂脑门。”

宫荞荞一掏八卦包,一把特殊祭炼过的朱砂子撒出去,落在井口的烟柱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个宝冠残破青衣血染,裂隙满身的女子从旱井中跃出,像一尊打碎后没有粘黏好的瓷像,污浊的秽气从裂隙之间不断溢出。

祂的双手已经变成长毛的利爪,浊气充斥着祂的身体,曾经一身清正之气凭虚御风的山神再也不能腾于山林之上。

桃木剑的每一次接触,都能在山鬼的身上灼出一道伤痕。

别样的疼痛,将祂的仇恨牢牢的锁在宫余年的身上。

宫余年和宫荞荞配合的很好,一人牵扯注意力,一人不断用符箓削弱着堕神。

黑瞎子的骨刀紧握在手间,张启灵拿着鬼玺,一向是主力的他这一回竟成为了辅助的看客。

风中的哀嚎越来越盛,安神符开始燃烧。

宫余年引着堕神跃起,金红色的锁灵绳从宫荞荞的手中缠上堕神的脚踝,紧紧的绕上几圈。

用力一扯,堕神身体失衡趴到了地上,宫余年眼疾手快的捏碎手中的密封瓶,红色的液体抹到桃木剑上,用桃木剑从后心钉入堕神的体内。

宫荞荞扔给宫余年一枚青铜钉,两人踩着堕神将青铜钉钉入祂的手掌。

乌黑又粘稠的液体从堕神的体内流出,在地面上不断蔓延。

似乎失去效用的青石板间突然散发出别样的色彩,微微明亮的阵法,将那些粘稠恶臭的液体封锁在阵法之内。

风再次穿过山林,清脆的铃铛声连成一片,如雨落山林,一种澄澈的感觉漫上心头。

“快!”宫荞荞看向拿着鬼玺赶来的青年。

驱邪镇鬼的鬼玺被重重的印在堕神扬起的额头之上。

用力之大,宫余年怀疑小族长给祂砸了个颈椎骨折……

无数的碎片从堕神的身上浮起,化作烟尘,看起来像一尊风吹雨打色彩斑驳脱落的神像,无数年的时间历程浓缩到片刻之间。

随着污秽怨憎的外泄,堕神的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还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呀……’

祂本以为自己在最后,可以保持几分神智,从容体面的退场……

祂的视线从按住自己的人身上略过,看向远处山神庙的墙瓦,青石山娘娘将最后的眷恋留给了一直虔诚的供奉祂的小石乡。

山鬼之躯崩毁,最后残留的当年成就山灵的清灵之气,挥洒向身后的青石山。

祂从青石山而生,也将回归青石山。

无数的飞鸟从林间腾空,盘旋在青石山上,与山林间的走兽共同谱出了一曲送别。

来年的青石山,草木将更胜以往的繁茂。

污染的种子在鬼玺的笼罩下活物一样的挣扎,从堕神体内流出的污秽拍打着阵法构成的壁障。

————————

张启灵:突然被抢了主力输出,还有点不习惯……

黑瞎子(举手):有没有人心疼一下瞎子呀?身上的符可以都归瞎子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