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渺正准备开启寻徒之旅，却收到京城来的消息。
她哥要定亲了。
想想自己离家多时，便决定回京一趟。
这样一来，白旻的身份就比较尴尬。
姜以清知道他是妖，身边人也见过他，息县百姓能接纳他，京城就不一定了。
他可是知道的，曾经世家沆瀣一气，豢养大妖对付姜书渺。最后罪行被揭露，京城百姓对妖那是深恶痛绝。
毕竟他们可没有受他的恩，承他的情。
姜书渺想了想，“要不你去找温之玄吧，之前我看你俩并肩作战配合得挺好。避世修行也好，顺便你还可以帮着他教导儿子。他儿子可是未来玄门大佬，若能受你师恩，可是无尚功德。”
芙蕖赶紧道：“那我也去，男人粗心，带小孩儿难免不周。”
浅鲤呵一声，“你不怕遇到道士？”
芙蕖挺了挺腰板，“以他俩的修为，寻常道士奈何不得。”
姜书渺觉得可行。
“那你们三个一起吧。”
浅鲤一愣。
姜书渺道：“这大半年来你们跟着我游历人间，长进许多，难得的是初心不改。仙途漫漫，修行总是苦的，你们不能永远躲在我的羽翼之下。”
芙蕖跟着她最久，听了这话便有些感伤。
“郡主，这一别，以后咱们还能再见吗？”
姜书渺笑得眉眼弯弯，“你们争点气，等以后修成正果，自有相见之时。”
换言之，在那之前怕是无缘再见。
芙蕖浅鲤对视一眼，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头。
白旻：“…”
你们这样弄得我很不合群啊。
姜书渺挥挥手，“起来吧，人有悲欢离合，都是常态，妖皆长寿，以后好好修行。记得我说的话，莫要贪一时之欢，堕入情网。”
两人用力点头。
“是。”
离别总是伤感的。
不过姜书渺看得开，话毕就踏剑离去。
芙蕖浅鲤白旻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姜书渺是去年冬离开京城的，如今已是来年秋。
走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着，回去的时候形单影只。
京城还是那么繁华热闹。
她在郊外就收了剑，没有选择从城门进去，而是直接穿墙，然后慢慢走。转了一大圈，才回到国公府。
门房看见她，惊讶的睁大眼睛。
“郡主，您回来了？”
“是呀。”
姜书渺笑得眉眼弯弯，很高兴。
门房赶紧进去报喜，老远都能听见声音。
门口只有两步台阶，她一蹦一跳的上去，背着手，一摇三晃的往里走。
老太君和萧意棠惊闻喜讯，已经小跑着迎了出来。
“渺渺。”
萧意棠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激动喜悦。
姜书渺跑过去，被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娘，我回来啦。”
萧意棠眼眶有些湿润。
“好，回来就好。”
老太君没儿媳妇腿脚利索，跟在后头，也同样目光含泪。
“渺渺。”
姜书渺又被她抱了过去，“祖母，我好想你。”
“祖母也想你。”
老太君一脸慈爱，“回来之前怎么也不送个信？”
“信使太慢啦，我御剑，不到一日就回来了。”
姜书渺很是得意。
老太君满眼宠溺。
祖孙几个回了屋，萧意棠问：“芙蕖和浅鲤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哦，我放她们走了。”
姜书渺目光闪烁，“其实她俩都是妖，妖常行人间总归不妥。”
萧意棠早知这一点，面上还是配合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前两个月，你哥哥去息县办差，说是那个息县县令是狐妖所化，却很得百姓爱戴，后来被你收了。”
姜书渺点头，只以为有了白旻这个‘先例’在，母亲对于妖宽容了许多。
“不是所有妖都坏的，他修善德，结善缘，是个好妖，将来没准儿还能成仙呢。”
萧意棠不懂其中道道，但女儿在大事上有分寸，她也不会掺和。
下午姜知许姜以清姜以宁先后回府，得知小女儿（小妹）回京，都很是惊喜。十岁的姜以宁咋咋呼呼的问起她这一路所见所闻。
其实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除妖救人，杀神立威。
姜以宁眼睛都瞪圆了，“你连神仙都敢杀啊？”
“神仙无德就该杀。”姜书渺生气道：“先是纵容大妖在凡间为祸，又打压仙界，还想在我面前逞威风，这要是还能忍，我就不姓姜。”
妹妹好凶。
不过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神族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姜书渺撇嘴，“他们估计还在调查白竹的死因，不过反正我也是要上天跟他们算总账的，不着急。”
得先把她那徒儿找到。
她百分百确定，那小崽子也投生凡胎了，还刻意掩了气息。
小崽子能耐了。
敢防着她。
萧意棠忧心忡忡，听女儿这语气，回来待不了多久估计又要离开。
姜知许姜以清心里也不好受，面上却未露分毫。
因着女儿回来，萧意棠特意举办了家宴，一家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第二天，姜书渺又被召进了皇宫。
太后许久不见她，搂着她就不肯松手，“出去一趟，怎么…”
她本想说瘦了，可一瞧小家伙虽然个子矮，但身上肉是真不少，于是她话到嘴边卡了下壳，换成“怎么就光长肉不长个呢？”
好扎心的‘关怀’。
皇后看出小姑娘郁闷，笑着说：“你这一走大半年，语嫣他们几个可想你想得紧，这次进宫可得多住几日，不然他们又得闹。”
姜书渺没意见。
反正她肯定是不会再去太学的。
洪德帝下了朝，便直接来了长信宫，“昨天就听说你回京了，事情都办完了？”
“之前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但还有其他事。”姜书渺有些许苦恼，转而又展颜道：“我听说哥哥定亲了，回来见见未来嫂嫂。”
“哦？”
洪德帝扬眉，“你娘没告诉你吗？你那未来嫂嫂是柳家次女，她弟弟还是你的同窗。”
“柳景安？”
姜书渺昨天光顾着跟父母哥哥们讲这大半年的所见所闻，倒是真忘了问这些。
洪德帝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听说前不久你在河东郡除妖，柳承尚是他堂叔。”
“嗯，他小儿子柳羡安被蛟妖夺舍，差点就妖化了。”
这事儿过去也就个把月。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洪德帝唔了声，“看来你这大半年没少除妖救人。”
他自是知道姜书渺救的不止是人，还有妖，却并未有任何微词。
郑家干的那些龌龊事他可还没忘，这些个贵公子，做人犹如恶魔，还不如人家一个妖得人心。他能说什么呢？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洪德帝又说起另一件事。
“怎么国师没跟着回来？”
姜书渺实话实说，“他找到温家先祖了，哦，就是他儿子，可能受了刺激，选择隐居了。”
洪德帝差点被茶水给噎死。
“啥？”
太后和皇后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姜书渺有点唏嘘，“我还想着等时机到了就送他回去来着，现在嘛，回不去咯。”
洪德帝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大脑有些空白，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活不了几年了。”
姜书渺叹息。
那天她其实看见了温之玄的生命线。
洪德帝又是一阵愕然，怔愣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后和皇后还陷在‘儿子就是先祖’的震惊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是个什么逻辑。
姜书渺倒是没解释更多，她在宫里住了三天，讲了三天的故事，嘴角都快上火了，终于在第四天溜回了家。第五天，一堆小朋友叽叽喳喳的找上了门。
全是从前的小同窗，包括均田令一事被禁足在家的赵淮初。
时隔大半天，再见这些天真稚嫩的面孔，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朋友们从五公主和五皇子那里听了一耳朵，对姜书渺一路斩妖除魔的事迹好奇极了，今天就是来听现场说书的。
姜书渺一脸黑线。
“功课都背了吗，作业都做完了吗？”
小朋友们齐声道：“背完了，做完了。”
姜书渺：“…”
咋地我一不在，你们一个个都卷起来了？
合着我耽误你们天天向上了呗。
有点子心塞。
姜书渺没办法，只能应大众所求，把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又讲了一遍。
小朋友们问题很多。
“白骨也能成精吗？那我得回去告诉我爹，把祖坟守好，不能让妖怪抢了去。”
姜书渺一时语塞。
别说，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说起痴情却被辜负的兔妖，好几个小姑娘都眼泪汪汪。
“那个孟思远太坏了，渺渺，你有没有惩罚他？”
“他啊。”
姜书渺状似可惜的说：“现在应该已经魂归地府，等着投胎，哦不对，他生前作了不少恶，欠了许多桃花债，到了地府还得受刑，没个几十年是投不了胎的。”
程宁沁啊了声，她眼睫上还挂着泪，那一副懵逼的表情，又可爱又滑稽。
庞向榆很中肯的评价，“这就是渺渺你常说的恶有恶报，对吗？”
“是的。”
自从陷害温之玄不成，阮家虞家谢家被处置后，京城里这些世家安分了许多。兜兜转转，大家还是好朋友。
赵淮初想了想，道：“可你不是说，夺人肉身损阴德吗？那只兔妖是不是也会书受罚呀？”
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姜书渺。
姜书渺点头，“是的，而且人妖恋有违天道，她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孽果。”
小孩子大多比较单纯，闻言神色都有些同情。
小胖墩柳景安举了下手，“渺渺，我听爹爹说了，你救了我的从弟羡安，他被一只大长虫吃了，是不是真的呀？”
大长虫？
姜书渺直接翻了个白眼，在他脑门上敲了下，“是蛟，不是长虫。”
“哦。”
柳景安伸手揉了揉被敲的脑门，嘿嘿傻笑，“那你是怎么对付那只妖的？”
柳景安还没见过柳羡安，要不是听父母提了两句，他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小从弟。
提起蛟妖，姜书渺神情有些难过，半天没吭声。
柳景安又催促了一遍。
“渺渺，你快说呀，你怎么对付那只长虫，哦不，是蛟妖，你怎么对付它的？”
其他人也都满眼好奇。
赵淮初还很细心的给她倒茶润喉，期盼的盯着她。
这些小崽子……
姜书渺目光一转，起了点坏心思，“没什么，就是装作被它一口吞掉，然后划开它的背脊，开膛破肚…”
围得近的一圈儿人纷纷退后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终于有了点害怕。
姜书渺乐了。
“就这胆子，你们还想听抓妖的故事呢？这些都不算什么，去年我杀那几只上古大妖的时候，直接砍头断尾，捏碎魂魄，妖骨还剩一大堆呢。”
柳景安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我、我才不怕。”
“行啊。”
姜书渺笑眯眯的说道：“正好今天你们都在，干脆就在我家吃晚饭，尝一尝我家的骨头汤，敢吗？”
“当然敢。”
柳景安一马当先，拍着胸脯道：“妖怪都死了，我不怕。”
庞向榆弱弱的接了句，“那、那我也尝尝吧。”
赵淮初看看两人，又看看其他人，硬着头皮道：“我也想试试。”
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天国公府的晚宴多了两张矮桌，香喷喷的骨头汤上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发出了赞叹声。
别说，只要不去想是妖的骨头，味道是真的好。
小崽子们越喝越上头，柳景安甚至还很厚脸皮的说：“渺渺，这个骨头能送我一些吗？我想带回去给我爹娘和哥哥姐姐喝。”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响应。
不得不说，小孩儿的胆子真的挺大。
姜书渺很大方，反正她缴获的妖骨多得很，吃不完浪费了，送人正好。
小朋友们吃饱喝足，喜滋滋的带着大骨头回家了。
隔日，柳夫人带着女儿柳亦歆登门拜访。
姜书渺头一次见这个未来嫂嫂。
柳亦歆十六岁，瓜子脸，明眸皓齿，温婉端庄，坐在那就跟一幅画似的。
只是——
【未来嫂嫂怎么一副倒霉相？】
正在和柳夫人寒暄的萧意棠听到女儿心声，笑容僵在脸上。